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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ryn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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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至2021/02写,未单独发出文章的合集。


永远会有更好的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18-06-09

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注定失去得不到的东西。

虽然从没这么想过,潜意识总觉得得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想要这个,我想要那个,我想要所有美好的东西。小时候住在学校大院里,一群差不多年龄的小伙伴,经常一起嬉戏打闹玩游戏,我是最输不起的那个,做了很多错事。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意识到性格在塑造一个人的人生时起到的决定性作用,我想当然地以为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美好才是人生正确的展开方式。这种终极聚焦于美好结果的思维方式,在一切顺利时能带来强大的动力,让你觉得一切似乎都还OK,你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久而久之,你就会觉得得到是理所当然,失去是不受期待甚至不可原谅的。而一旦到了逆境,洪水冲破自满的壁垒,人生就像陷入漩涡中无法掌控。

用了更长一段时间,我才学会与自己的失败相处,从它身上汲取过去未能领悟的力量,并在废墟上锻造出一个新的自我,懵懵懂懂地理解了一点点大江健三郎在《广岛札记》里重点描述的“人之所以为人的力量”。

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看了很多书,做过很多实践和思辨,有一个时期沉迷于自由主义的民主自由理念,后来又极端保守憎恶自由主义者苍白的纸上谈兵只懂得谈爱与奉献完全忽略自食其力对重塑一个人的决定性作用,转向国学又远离它,大一读了一点点的被别人概括过的叔本华的思想就觉得自己受了悲观主义影响似乎是很酷的一个人,如是等等。抓住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理念,就开始排斥与之相左的任何观念,自诩占据道德高地,言之凿凿,弄得自己也不从怀疑。

也许是因为太害怕失败,不愿意面对不在“正确”状态的自己。

青少年时喜欢一个姑娘,把自己感动得不行,被同年级另一个班的妹子直言“庸人自扰”。那个状态的我,完全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是那个年龄的人不能,是那时的我不能。那时的我,被各种我所能接触到关于爱情的信息蒙蔽双眼,天天爱爱爱爱不完,作为一个内心戏丰富的矫情摩羯座,把孙子以后做什么都想好了。

那时岁月在我的生命长河里就像一个神偷,把各种“稀世珍宝”放在我的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心翼翼买黑货的自卑男主角,演着自导自演的悲喜剧。我在宝藏库的墙上凿了一个洞,把脑袋往里面挤,想要呼吸更多金子的味道,却把自己的双手卡在墙上,动弹不得。那段时间,在note里写的最多的一个词,是“无能为力”。

自缚手脚,或许是害怕动手动脚后,连金子的光也看不到。

但是,双手可以创造新的财富。

这让我觉得,注意力是一种有限的资源,当你把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眼前的小美好上时,你的世界就是目光所及的这一部分,它们对你的意义在你心中被无限放大,除此之外的空间都是灰暗的。如果突然之间,要和它告别,我该如何自处呢,如果我还是17岁那年夏天的我,可能我的全世界就都是灰暗的了,我会需要好长时间才能走出来,在爱恨情仇里挣扎反复深陷其中,不知道怎么走出来,也不知道何为走出来。

幸而大千世界美好斑斓,目光所及之外,有多得多的姹紫嫣红竞相绽放。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就和过去好好告个别,虽然很难,但一定要告别。

中学学习英文只为了应付考试,学得很一般,后来忽然觉得英文很美,想学好英文,遂天天看经济学人,纽约时报,看各种语法单词书和写作技巧,看得两眼发酸头昏脑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在某法院实习,经师兄师姐提醒,开始背文学习的道路,半年时间内把新概念三的六十篇,新概念四的四十八篇,加新东方出版的《生而为赢》三十篇背完。从一个英文学渣进阶成不那么渣,主动学习的过程远比中学时期半被动学习给我的震撼大。中学时期养成的学习习惯,在深夜做数学错题集时的烦闷与渐渐安心,伴随着窗外的蝉鸣,依旧时时回响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坚定地相信:“世界是公平的”。这种相信从年少时期的无意识应激反应逐渐成长为有意识的思辨过程,配合我逐渐能坦然面对自身的无知与缺点的心境,终于把我从怀古伤今的自怨自艾中解放出来,令我始终能迈向未知世界,即使内心与传统意义上的“勇敢”没有丝毫类似的地方。

在未知的迷雾世界里,有人在砥砺前行。

文章已于2018/06/09修改




最好的安排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18-06-18

Q妈妈把行李被褥收拾好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家宝宝年纪比较小,十月才成年,希望大家多照顾照顾他”。

我、二头和二狼面面相觑。

那年十二月的最后几天我才会满十八周岁,二头和二狼要到翌年,分别在三月和五月。Q宝宝显然是个大哥哥,从此我们都叫他老Q。

之前我一直觉得老Q是个很注重”灵魂交流“的人,虽然,他从没提过这种事情。刚开学不久,有个新生入学活动,让人写下对某位新同学的印象,一堆人围成一个圈,再由被写的那个人站在中间把被写的话读出来。写我的那个人是老Q,第一句是:”你很帅…“,后面的我都没看。作为一个刚从长江江畔小城来到大上海的未成年人,看完这三个字后,我假装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老Q,发现了他”直逼灵魂“的眼神,开口念出来的话就变成了:“你的魔兽打得很棒,用剑圣的时候尤其厉害…“,边念边心慌乱怕,内心戏大概是这样展开的:”那小子不会是个gay吧?“

后来我发现,灵魂交流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也许他只是闷骚。

那年年底我们开始四黑玩魔兽世界,二头、二狼的外号就是从魔兽ID中来的,老Q的名字比较特别,他玩了个兽人,取名”红发绿巨人“,看到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洪荒之力扑面而来,又有力量又朴素,就像二狼的自然卷。

然后老Q就遇到了Y老师。在那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在我的眼里)老Q没怎么变过,他没有改变太多,只在慢慢做好准备,等待Y老师的出现。而我,走了很长一段路,用了好长时间,才锻造出一个真正开始自信的自我(做了很多荒唐事,请像我室友一样宽容我吧!)。

摘录《当下的力量》一段:

你知道熊泽蕃山禅师的典故吗?他成为伟大的禅师之前,以多年的时间求悟,可是开悟总是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有一天他经过市场的肉铺,无意间听到肉商和客人的一段对话:“把你铺子里最好的一块肉给我。”客人这么说。“我这里卖的全是上肉,没有一块不是最好的。”熊泽蕃山听到这句话就开悟了。

老Q有没有开悟我不知道,他确实相信过他会孤独终老。

那些夹杂在回忆里的小往事,或许包含着某种茫然与不安,不知道以何种心情被他娓娓道来,在我听来异常温柔,没有一丝丝遗憾。老Q以他的一贯人设,走过不长不短的感情路,到最后还是那年夏末在寝室突然变成年龄最大带着错愕表情的少年。

网络有句子以”我生性孤僻不善交际“开头,创造了大量少男少女沉迷其中夜不能寐缠绵悱恻的华丽骈句,或喜或悲或丧地描述感情的宏大图景。中二度爆表的高中的我应该是他们坚定不移的一员,老Q大概不是,他更愿意做他自己,Y老师亦然。老Q形容Y老师”自嗨型“(被老婆打别怪我),我理解成”能自娱自乐,在自己的独立空间内自在又充实“。

昨晚和老Q走过M湖畔那家酒店空旷的前堂,推开无人值守的大厅大门,来到十月他们要举行婚礼的大厅内,我这个毫无仪式感的老鲜肉居然心里有了一点点波澜。

老Q说,在遇到Y老师之前,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单着也挺好,做好了一直单着的准备。然后跟我讲了一句瞥瞥在五年前说过的话–“你没有遇到她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即使遇到了,她也不会出现”。这话没有语病,我在那个木板凳下点头表示同意。

那年冬天深夜,我在长江南岸的大堤上给老Q打电话,本来是想八卦老Q和他爸单位那个妹子的后续。然后才知道,老Q的Y老师上线了,彼时尚在读大二,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伟大领袖孙中山(的光源氏计划),对老Q五体投地。后面的故事没有听老Q说起太多,想来应该是平静又幸福的,Y老师能自得其乐,老Q也不用太惴惴不安,两个人在各自的交叉空间内相互扶持,又保持彼此的独立性。对于我这种总是被狮子座巨蟹座暴击的摩羯男来说,这种相处模式简直就是最好的安排。

临走之前,老Q建议我去看《前任3》,他说:“和前任、和过去告别,才能继续向前”。

我又重新开始听听了无数次的于文文的《体面》,决定还是更喜欢林宥嘉版本的《成全》。

老Q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他在他的路上一直在等Y老师的出现,然后Y老师就出现了。而我,不再是那个自卑懦弱敏感的高中男孩,变得自信勇敢,昂然地走在披荆斩棘的路上。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个很social的小男孩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8-07-28

周四晚上跑完五公里,在广场舞大妈不远处的地方做拉伸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搭话,很好奇我在干嘛,刚开始我压着手臂没有理他,然后他继续不停找我说话,我只好转过头去盯着他看,发现这小子年轻过头了。

我拍拍旁边的柱子,小男孩利落地坐在上面。(下文——M代表我,N代表小男孩)

M: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家里人不着急么?

N:我爷爷奶奶知道我出来了,他们不会说什么,我爸不知道,晚上十点之前回去就没问题

M:你妈呢

N:我妈离婚了

M:那你现在晚上都会出来逛吗;怎么找我聊天啊

N:对啊,在家里又没什么事情做,只能玩pad;我看你做的这些动作以前没看到过,想来问问是什么,而且我觉得你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 (…….)

M:那你也经常看大妈们广场舞,看大爷们打溜溜球吗

N:那些看过了,没意思的

然后我给他科普了一下跑步的一些注意事项,他和我聊了他最近在做很多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pad上玩王者荣耀和吃鸡玩不出感觉了,购入一台新电脑吃鸡的计划,他父亲现在没有工作在家待业,生活开销主要靠爷爷奶奶的养老金和父亲的积蓄,在某歌唱软件上做主播,有一定数量的粉丝,在图书馆一般看一个小时的书就坐不住了,每天早上会和女朋友视频,很少一起出去,虽然就隔了两条街,最近在学的一首歌是< That girl>。

听到女朋友我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就开始遏制不住它的洪荒之力了,“说说你谈过的恋爱吧”。

N:我谈过三次(这个小男孩01年的),第一次是我在那个唱歌软件上的一个经常和我互动的粉丝,那时候我在读初中,她五年级吧。我们经常聊天,我学了新的歌也会发给她听。有一天她跟我说,她好像喜欢上我了。我经常吃醋,她和别的主播互动我就会很生气,她也很喜欢说分手,然后我好像被她传染了,我们有矛盾的时候就会吵着要分手,两个人都很累,然后就分手了。没有见过面。

第二次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介绍人介绍的,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会给我们推荐异性朋友的介绍人(我不知道,把你介绍人介绍给我吧)。我和她不是同一个班的,我们就感觉很合得来,有时候下课了去她班上看一下,周末有时候也会出去,她学美术的,我会在兴趣班旁边的窗外等她,有兴趣班的同学问我就说是她哥。然后有天下午她本来出不来的,和家里人说是和同学出去玩,我们一起去逛附近的商场,不知道怎么,被她妈妈打电话过来,然后还找到我们的位置。阿姨给我买了冰淇凌吃,来了之后,她就不说话了(指女票),我们在那个商场的地下广场吃完冰淇凌就各回各家了。回去后她在QQ上也不理我,在学校看见我也会躲开,我去堵过她一次,她都快要哭了,然后就没有再去主动找过她。

第三个女朋友就是现在谈的这个,也是介绍人介绍认识的(神通广大的介绍人)。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才会偶尔碰在一起,放假了就待在家里不会出来一起玩(可能是受了女二的影响?)。她不算长得好看,我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觉得内心品质更重要,我们在一起很舒服。现在放假了,我每天会和她QQ视频两次,晚上一般会在大人都睡觉之后,早上会起来特别早。

M:那你喜欢她吗?

N:我喜欢她。

M:真好~

我一直想提醒小伙子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毕竟年纪还小,不一定有足够的辨别能力,但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面对这么social的年轻人,我觉得我能看到的闪光点更多。小伙子突然话锋一转,差点闪了我的腰。

N:你很像我的一个老师

M:为什么这么说

N:你说话的语气语调很平和(大概是跑步之后快不起来吧…),我觉得你很有风度,而且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很有趣,不像我爸那样总是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孩子,我能当你爸爸了吗…..)

M:看着像个好人就对了,那我的缺点是什么

N:腿毛吓人

……

小时候我不喜欢穿短裤,因为我的腿毛好像是长的,我觉得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整个夏天我都会长裤,有段时间很流行七分裤,小伙伴们都会穿,我就不穿,被问到也只会说不喜欢。

14年夏天刚开始跑步的时候,我都是穿很长的运动裤,慢慢才开始穿短裤,内心所想总会太介意别人的目光,即使这样介怀,在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坚持穿短裤出去跑,也开始穿骚气的蓝鞋子并尝试色彩鲜艳的服装搭配。

15年的时候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一句关于勇敢定义的话,把它稍微修改了一下写在那年四月的一篇影评的最后一段:“人类真正的勇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心里的怪兽很强大,你很怕,却依然会向前。”

现在我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东西了,如果要露腿,我会用脱毛膏~

“ 在美国,尤其是商界,我们都在约翰‘维尼个人主义的熏陶下长大’,那些生活中对其他人主动示好的人被视为无聊的人、小丑以及虚情假意的马屁精。经过这几年,我意识到,那完全是一种误解。我所看到的最优秀的那一类人,他们的关心和互助与操纵和索取一点关系都没有。”

​ –《别独自用餐》 基思·法拉奇

和小男孩聊天总是会让我想起最近在读的《别独自用餐》,这本书才刚看完第一遍,还没有看得很明白,在看得过程中总会想起从小到大的小伙伴和同学,他们中的一部分几乎是书内社交技巧表达的绝佳范例,他们也如作者一般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上的成就。但抛却那些技巧性的表述,全书内最容易让人忽略却最重要的品质—真诚,才是我目前所能观察到的最宝贵的品质。在我熟知的小伙伴和同学里,他们身体力行的做事风格和原则,让他们获得源源不断的外部支持,他们也源源不断地给予身边的人外部支持,他们把自己打造成价值链上重要的一环,然后发光发热,和同样头脑清醒的人组成更大的价值链条,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社会联接。正如生物学教导我们的,单一物种被毁灭总是相对简单,生态系统则很难。

长时间的努力可以让人能停下匆忙的表达欲(寻找存在感),相对冷静地面对要从大脑溢出来的直觉反应,并真正如法拉奇所说真诚地倾听别人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好象是在从外部观察一个身处其中却很“新”的生态系统。你身在一个枷锁之中,并且依然在其中,但你却能跳出来合理评估这个枷锁的优劣,不被恨意或者其他奇怪的想法的影响。愚以为,这大概可以算清醒的思维了。

即使此时此刻我依然被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乐观情绪萦绕着,我也明白前路艰难。知道和懂得是两个世界的东西,王明阳五百年前就在强调“知行合一”,现在能够做到依然只有极少数人。但我又有始终怀有一点点信心,因为我现在能把我的直觉反应放在一边,独立冷静地思考问题,即便技术上依然受到知识、世界观、价值观的限制,但已经足够让我觉得自己勉强算得上“聪慧自省”。我的学霸同学们和事业上付出过卓有成效努力的小伙伴们,他们在世界中摸爬滚打,潜移默化地发展出自己的与这个世界掰手腕的方式;我则是几乎算得上是闭门造车,幸运地趟过思维的误区,生造了一个内心温暖的自己。

感谢小男孩,让我意识到我竟然也开始能以如此开放的心态与世界打招呼,能真诚地把他当成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平等交流,虽然第二天他拒绝了我的QQ好友申请。

BTW: 最近如果空闲时间不去图书馆的话,没有多余要处理的事情的话,没有必须要看的书的话,没有必须要不可抗力的话,我想和离得比较近的联系人列表的亲们喝喝咖啡聊聊天, 如果不嫌弃我的话,先这样算约定啦 (得空了 我去滴滴你们 可能时间跨度会比较大 only if you are available ~)




戊戌年的九月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8-10-01

由于定下了每月一篇的终身计划,早上起床之后,在这个国庆节的微风稍凉吹进窗子让人内心异常宁静的早上,还没刷牙就打开电脑开始码字,补九月的缺。

昨夜在西郊看《幸福的拉扎罗》,镜头以俯视的视角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越过山脉的时候,意外地觉得心里很开阔。收获的季节,满屏幕的金黄色,在稻草碎屑漫天飘洋的的背景下行走在老式机器旁的角色们,一起把整个房间照得锃亮锃亮。这个时候有种满满的幸福感,不期而至,猝不及防。

整个九月,见过很多人,遇过很多事,这个月的生命像一朵饱满开放的花朵,用最脆弱的花蕊迎接世界,然后迅速成长,这样的生长没有被破坏扭曲,大概是因为有一颗还算坚实的根茎,感恩九月。

上上周开始不断碰到很多才思敏捷的小伙伴,在田子坊在日月光在巨鹿路峰鸟在其它很多有书有优秀的人的地方,深感自己还有巨大的山丘需要跨越,有点忐忑也有点兴奋。日月光的诸君讲的时候觉得很厉害,却没听太明白,是我对营销的理解太狭隘了,也可能闲散的生命里待得过于长久,遇到这类凶猛的思考机器,小心脏有点受不了。然而很激动,我想变得和他们一样优秀。

就在不久之前,还会觉得我走了很长一段弯路,很长很长很长的弯路,长得会经常在夜里梦到高考的时候,梦到我的学霸同学们在考场上奋笔疾书挥斥方遒,我却如孤魂野鬼在外边看着他们,焦虑又无力。

它却并不是一条弯路,它是我的路。

若干年前看猫腻的《将夜》,最喜欢的是主角的大师兄李慢慢。“李慢慢在不惑境停留数十年,每天靠着印手掌上下山门,然后朝洞玄,暮知命,厚积而薄发”。“对李慢慢印象最深的有两桩,一桩是烂柯寺外以无距境界看似不动其实狂动,一桩是白塔寺外面对悬空寺首座口诵佛号引来的满天神佛,一字一顿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是瞬间学会,瞬间化散,神迹般的人物,却金子般的心灵。”

慢慢的路就像是把你从宏大叙事的虚妄执迷中昂着的头按下来,让你仔细地观察脚下的路,如果你走得不好,就把你腿打折了重新走。在《将夜》的世界里,李慢慢能把遇到的每一件事做到近乎完美,并不是因为他在做的时候想的是要把这件事做得完美,而是他在数十年如一日的修行中,已经把近乎完美的察觉力升华到骨子里,做好每一件事已经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不是为了结果也不是为了其它什么崇高或卑鄙的目标。既然不是为了什么,那为什么要做,现在我也没法把这个东西讲清楚,我只能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为了心中那静谧安宁又狂风大作巨浪滔天的海洋。

上上周三,Vita在深夜的打浦桥路上说一定要推荐给我看的两本书,看完了第一本《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本想写一个读后感,在纸上打了半天草稿公众号后台墨迹了半天,搞出个标题为《勇士》的半成品写得自己都看不懂。用Vita的话来说的话,基本功还不够,深以为然。

蹲基本功到现在,看着优秀的同龄人把我远远甩在后面,他们思维敏捷、自由灵活、积极向上并始终保持学习的心态,有了能追上他们的自信,虽然落得很远很远很远。

上半月做了很多没做过的事,印象最深感悟最复杂的是在傍晚的街头发传单。刚开始觉得好难,都不好意思去开口,走到别人身边就有点沮丧,感觉自己打扰到别人了。随后内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几天之后能自信地发单页不觉得手拿传单被注视的目光打量有什么问题。在武定路酒吧区,遇到三个刚从超市走出来的白人女生,其中最胖语气最欢快的小妞说:“You are not bothering us , you are just deliverying information .” 说完对我笑了一下昂着头走了,旁边最瘦的小妹妹全程对我挥手,最后还跟我说了声” Thank you ,byebye !” 这是情况比较友好的情况;很多时候,路人基本不理你,边挥手走;还有一部分情况是看见你很远就绕着走,给你白眼之类的。

这些都是会遇到的情况,他们完全不是问题。关键是,很多人会把这些情况变成问题,包括刚开始状态的我。在《沃顿商学院最受欢迎的谈判课》中有这样的描述:

“一旦确立了你的目标,不断问自己:‘我现在的行为是否有利于实现我的目标’?‘这个问题很重要。在这个世界上,不会问这个问题的人随处可见。这些人容易情绪化,容易分散注意力,或压根没这么想过。”

白人胖小姐姐和我说之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 bother them — I was bothering me.我在做的事情,直接目的是传达信息,核心目的是寻找到潜在客户,最终目的是与客户进行(有利于我方)的谈判。在传递的过程中,如果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想的是那个人会不会拒绝我,那个人好像很讨厌我,有限的注意力资源被极大浪费在与目的无关的方面,行为结果不怎么样就成为了必然。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这种情绪,而在于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认同了我们的负面情绪是所作所为的一部分,偏离了我们本来的目的,还觉得自己失败是有理由可以解释的。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在做正确的事,还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既然目的这么重要,李慢慢的目的是怎样实现的呢?每天起床默念一遍我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在《人性的优点》中卡耐基这样写到:“奥斯勒爵士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不用努力为明天做准备呢?不,根本不是,但他确实在那次演讲中强调说,为明天做准备,最好的方式就是集中所有的才艺和热情去完成今天的工作。这也是唯一可行的为未来做准备的方法。”这里把“明天”换成“目的”一样说的通。李慢慢做得太好了,我的小水管还写不好他,以后再写他。

这里做一个引申的比喻,如果想成为地球上最知名大学的学生,最切实可行的方法是什么?——以该校最优秀的在校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每时每刻每天都处在该标准的要求下,从纯方法论的角度,这样描述是没问题的。这样要求的自然结果,就是你能进入最好的大学,如果你每天都符合要求的话。

九月末,想感谢很多很多很多人,因为隐私的关系不能一一道来。遇到很多欣赏我的人,谢谢你们觉得我尚算可造之人;遇到很多帮助我的人,谢谢你们带我这条小溪见识到大江大河;谢谢很多给我提批评意见的人,谢谢你们让我认识自己的处境、努力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谢谢很多明确对我表现出不屑或展示白眼、讨厌神情的人,我对你们没有反感,你们做的事情是有自己理由的,你们让我觉得我能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虽然不大可能是往你们想要的方向,但应该是我想要的。

注:第七段引号内容引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3f7d11040102wrw5.html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8-10-30

上周二晚,坐在新华路某咖啡馆放在路边台阶的蒲团上,Millie突然问我,“The one用中文怎么说”,憋了半天,我吐出了“命中注定”这个词,Millie露出一脸懵比的表情,我只好说:“the destined one”.

然而接受西方教育的Millie和接受东方教育的我,都不相信destiny.

很多年前看《和summer的五百天》,看到约瑟夫那么执着深沉的爱,觉得Summer真是不知道珍惜,就算看到最后明白了导演想表达的意思,年少轻狂且顽固相信自己“正确”信念的心态作祟,还是会在心底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遇到一个人,一切顺利,什么都很合拍,你那么喜欢ta,折纸的时候都是满脸幸福的模样,你会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你会觉得ta是 the one 。一部分剧情会往这个方向走,它们成了很好的故事,它们中的一小部分成为了文学历史里的经典;一部分却不会,就像没钱却很幸福的约瑟夫和Summer的故事一样。

我也不知道和Millie的聊天怎么从在中国工作转到了家庭关系,再从家庭关系转到了如何看待爱情,过程中不断地想起《灌篮高手》里樱木花道对晴子的百般痴缠,少时觉得樱木对晴子一往情深,是个专一的好少年,现在觉得也许只是樱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在有限的生命里追过超过五十位数的小姐姐(全部以失败告终)在漫画里他只是暂时没遇到比晴子更好的。追逐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相比爱,更多的大概是不甘心吧。

本来这个月是想写樱木花道的故事(虽然看《足球小子》时更热血沸腾,可惜里面没有爱情故事),写他屡败屡战,写他因为晴子的一个小动作引发的剧烈内心活动,写他当众疯狂而不自知,写他不断跨越高山然后缩回去,写他想触碰却不敢伸出去的手。现在觉得这也许只是另一个《少年维特之烦恼》,不写也罢。

这段时间通勤喜欢骑共享单车,在沥青马路上飞驰而过,迎着朝阳和日暮,迎着车来人往和梧桐铃木,有一点点像飞起来的感觉,对于把我从最近低沉的状态扬起来有一点点帮助。

这个月不断有为我所知的人出现健康危机,有朋友的朋友,有朋友的同学,有同学的家人,也有我自己的家人,有昨天去世的李咏,也有今天离开的金庸。

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小说,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去年把肯福莱特的《世纪三部曲》中英文版啃完,再也没看过小说。初中时看的记忆最深刻的一本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并不是因为有多高的政治觉悟,而是里面有不少少儿不宜的情节。

金庸在作品集的序言里写过这样的话:“对於小说,我希望读者们只说喜欢或不喜欢,只说受到感动或觉得厌烦。我最高兴的是读者喜爱或憎恨我小说中的某些人物,如果有了那种感情,表示我小说中的人物已和读者的心灵发生联系了。小说作者最大的企求,莫过於创造一些人物,使得他们在读者心中变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艺术是创造,音乐创造美的声音,绘画创造美的视觉形象,小说是想创造人物、创造故事,以及人的内心世界。”

这也许能解释有一段时间渴望从小说和游戏的世界里寻找逃避现实世界的掩体,那好像就是另一段触手可及的人生,里面的精彩无需赘言。小说里的人物命运都被写在纸上,可以的话,我想把这算作destiny。即使我们如旁观者体验了一段人生,无论多么荡气回肠,它也还是按着剧本在走。

正在面对的事情则没有剧本。我说the one和星座理论都是结果主义导向的自我暗示,Millie这个英国人(虽然学了一段时间的中文)显然听不懂结构如此复杂的中文,然后我也不知道用英文该怎么描述这句话了,尴尬地沉默了一段时间。

就像我现在使出小时候吃奶的力气想把这篇文章的后半段憋出来,它也不会顺我意一样,生活在很多时候都和我的预期不一致。以前我总是想升华一下,想写出看起来不是鸡汤实际上却很鸡汤的玩意儿。今天我要做个太监,这篇文章不想写完,下个月的文章还是用这个标题写。

Life is a struggle , sometime a tragedy, it’s Ok ~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8-11-24

新民晚报的记者侃侃而谈的时候,我刚要插话,被冷冷一个把食指放在嘴边竖起来“嘘”的动作打断,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放在离记者最近的地方,开始一脸认真地盯着(记者)小姐姐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小子跟外公有莫名其妙的相似之处。

外公今年八十多,反应大不如前了,电话里面听到我说话,要很久才能回上一句,也不再如小孩子一般吵着要出门继续他一生坚持却始终未完成的家谱续写之事(这一生估计很难完成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到深夜,还有那个变不了的习惯 —— 给别人看他最带劲的各种没用的小玩意儿。外公祖上都是地主,他还很能讲的时候,最喜欢说的是他的太爷爷在科举考试里大放异彩的故事,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带着光的。

文化大革命开始那会,外公是荆州干部学校的校长,他觉得有些人在学校里瞎胡闹很不对,非常不对,于是,他跟那些人说,你们这样搞是有问题的。被一撸到底撵回老家乡下四合院的一角,每天背着黑五类的牌子在卡车后座上游街,开审判大会被当作典型批评,被年轻有高度“政治觉悟”的年轻小辈当众羞辱,这些东西都没能阻止外公对他们的批判,一直到文革结束,外公都是个死硬分子,一个不知悔改恬不知耻的人民公敌。

我连老四合院的残骸都没见过,冷冷三岁前住的老西门的老房子,也在浩浩荡荡的时代洪流中被出售,被拆迁,他关于那里的记忆飘渺淡薄,只能说:“那里是我父亲的童年日常,还有我奶奶家的历险故事”。

十月十号在新天地星巴克等把插画画得超美的茶茶的时候,往东南方向望去,只看得到被城市灯火染红的夜空,深邃又朦胧。

冷冷舅姥姥(奶奶的弟弟)的伟大历险,大概是在一个同样阴郁的日占期的早上,在日本人于中华路上当街枪毙一个又一个你我他的时候开始的。一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家循规蹈矩的少年,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愤怒和理想,加入地下党,为了开会需要把房子改装加上明显的老虎窗(上海话roof),为了他人的幸福放弃自己还算安稳的生活承受不可知的风险和恐惧,已经无法考证,貌似也不需要考证。

初次见到冷冷是在巨鹿路某青年文化社区,那个时候状态奇差,听诸君干货满满的演讲时,脑子都有点不听指挥。在这种茫茫然的状态下,我瞥到过冷冷一眼,这货穿着格子衬衣,一脸殷切专注的眼神,我一边听着有关好奇心、企业文化、思维模式等的各种命题,一边神游。走回去的路上要不是静静在前面等着叫了我一下,我都没注意到前面有在同一个场地的小伙伴。和静静同行的冷冷,一开腔,我就觉得,嗯,这是个老干部。

即使第二次冷冷穿了很休闲的装扮,我还是觉得他像个老干部,就像我走在路上总会有华尔街英语的小哥哥小姐姐问我:“小兄弟毕业了吗?读大几呀?”(此处应有/窃喜)。

作为一个复旦计算机系的geek,冷冷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无以复加的老干部气质,但这股气质并没有阻止他成为一个对文学、美学、科技、生物、建筑、爱情(这个他是新手)等等各个领域都有一定涉猎,并始终怀有强烈好奇心的人。

大概是基于这些,冥冥之中,我肯定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你怎么看:“自由而无用的灵魂”。他怎么回答的我没有认真听,我在想《无问东西》里清华的王力宏与他母亲的对话,《无问东西》取自校歌“立德立行,无问东西”。我觉得这两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最近总有种感觉,觉得世间的道理都差不多(也许是最近脑子抽得比较厉害)。

老干部的初恋来得比较晚,相亲认识的。

“我很喜欢她”

“我们之间她放得比较开,我有点绷太紧”

“她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

也许是年纪大了,最近每次听到这种宣言,总觉得自己的嘴角会往上扬,但又不是一个撩妹高手,我只是喜欢听到这种故事的时候,内心暖暖的感觉。

所以冷冷来问我,怎么给女孩子挑礼物的时候,我能瞬间想起来的是不久之前《牛奶可乐经济学》里看到关于送礼物的观点:“最好的礼物往往是我们自己买的时候舍不得的。”我们自己很想要这个东西,可自己买又觉得太贵或者没必要。有别人为我们做了决定,我们就能开开心心享用这个结果。回答这类问题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崩太紧。

这与我们谈人工智能对生活的影响的时候截然不同,我总想在这个科班出身的小伙子面前喊出这样一句话:“Python是最好的语言!” 这可能和我最近断断续续在廖雪峰的个人网站学习Python有关,我总觉得人工智能在不远的未来会革了很多人的饭碗(或许不仅仅是饭碗),希望只是我最近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书里危言耸听。

上礼拜天晚上,吃完串串香我拖着冷冷从陕西南路一路走到人民广场,冷冷居然说还没和女朋友以外的人这样轧马路过,我的表情肯定很复杂。和他谈起他进化论课助教朋友,一种把不同方言看作genotype做研究能否算种群生态学的推断时的表情一样复杂。不过在后者的情况下,我能飞快地浏览我的大脑复盘一下wikipedia上面关于language和dialect区别的词条(如果我还能抓住别的稻草的话)。

顺着淮海中路走到云南南路,把时间往前推三十年,冷冷的父母最喜欢来这约会。云南南路上有很多国营老字号,那个年代的吃货不像现在选择这么多,家住老西门的冷爸冷妈,也许每个周末都会来鲜得来吃双份的排骨年糕,也许会在某家汤包馆驻足良久,纠结要吃啥,也许会买一份慈云楼的烤鸭,带回那个有老虎窗的房间吃。是坐公交,还是走过来呢,我没有问。

经过工人文化馆,有很多老头老太一圈一圈围着在说啥,像黑帮接头。我问冷冷:“他们说的啥玩意?”冷冷屁颠屁颠跑过去,我像个小赤佬一样跟在后面,在一大群老爷爷里特别格格不入。“有的在讲自己的孩子,有的在讲怎么做菜”,“他们就是找个地方聊天”。

当天晚上我们并没有越过南京路走到更北的道路上去,两个男的在开了几个月的世贸中心里兜兜转转,穿着回力走在地表最大耐克店的感觉很奇怪,我还挺喜欢。在四楼中间往上可以放大屏幕的台阶上,灯光照射下,我觉得我像个有趣的傻子。

更北边的南阳路奉贤路,是我会骑共享单车经过的地方,路边的银杏树和大的主干道栽满的梧桐不太一样,没有太海派的感觉。阳光透过银杏树叶打下的斑驳影子,被冷冷和他中意的那个人糟蹋过了,这是冷冷发微信给我讲他们在那约会并贴上一个无耻的害羞表情时,我唯一能做出来的逻辑思考。

问题在于,在告知了他们的蠢事之后,这小子又贴心地贴了他读过的一篇骑行笔记,他总是有那么一些神奇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想忽悠我在App Store买12块钱的玛雅历算命。

那么,这些小玩意儿,匪夷所思的爱好,莫名其妙的乐趣,无用甚至“有害”的理想,有用吗?

我觉得:有用

We decide. We choose. And as we decide and choose, so are our life formed.




漫长的告别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8-12-29

对没有与过去的老友经常保持联系,我曾感到内疚和不安。但我们与一部分人只是短暂的相遇,然后又各自前行,其实这很自然,到了新的地方,我们也是新人。

第一眼看到《高难度对话》里这句话时,差点把“ShXX”这个词喊出来,即使憋住要骂脏话的冲动,心里还是不断地喊“That‘s it!That‘s it!”,似乎那是我不断追寻的人生真理,好像解决了我长久以来的困惑?

几天之后,这句话依然能满足自我宽恕的情感需要,与此同时,我开始觉得事情并不如这句话表面那样简单。

初二的夏天,觉得眼睛要近视了,我不想成为四眼田鸡,每次午休的时候,我就瞪着眼睛站在教学楼的走道上往校外的树上盯,一直盯,盯了一个夏天。到现在我都能在脑海里把那棵树的样子画出来,但这没能阻止我在高一下学期光荣近视,有一点点泄气,戴上眼镜那个下午,整理数学错题集的时候不自觉哼起一首儿歌,被班主任不点名批评,然后我咧着嘴直想笑。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通过线性思考无法解决它。

小时候和隔壁楼的小伙伴玩新买的变形金刚,玩着玩着它的腿就瘸了,吓得我把瘸腿金刚藏在家里大衣柜与墙壁的空隙里,一整天都在担心害怕绝望里度过,多想穿越时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作为数学课代表,把完成作业的小伙伴当成没写完作业的公开批评,也许是因为嫉妒他英语成绩更好想给他难堪,不知道哪天偷偷瞄到内心细腻的他课桌上写给他自己的纸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和Z成为朋友”,那一瞬间,五味杂陈。

这一点也不对,我明明是个一有时间就会挺起我的小胸膛端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的社会主义好少年,《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看半个小时考90分,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素质有瘦肉的五有青年,未知的恐惧和凡人的妒忌不应该啊。

德内拉·梅多斯在《系统之美》里写到:“为了在复杂的世界里自由遨游,你需要把注意力从短期事件上移开,看到更长期的行为,看到系统内在的结构;你需要清晰地界定系统的边界,以及‘有限理性’;你需要考虑到各种限制性因素、非线性关系以及时间延迟。”

平井孝志在《麻省理工深度思考法》里说:“我们可以认为,如果我们思考的动力机制不能完整地讲成一个故事,那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因子。当叙述成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时,就更有可能看到难以看清的模型,找到动力机制的线索。”

这些源自麻省理工系统动力学的思考,都鼓励我们把世界看成一个动态系统,单个事件只是相互影响的链条上的一个转动的齿轮。正如著名马蹄铁导致的战争失败,一系列连锁反应前后衔接导致查理三世失去整个英国,在世界的动态系统里这还不算完,还有更多的齿轮一个一个等着上来,出演一幕幕时代浪潮,永不停歇。

从这个角度来看,最重要的不是能解释行为模式的科学道理,而是行为运转过程中线性思考无法顾及的关键缺失。

在《西西弗神话》里,西西弗被众神惩罚,不断地把一块会因自身重力滚落到山底的石头推上山顶,因为从固定性思维的角度来看,没有比无用又无望的劳动更为可怕的惩罚了。守着一个没有终极目标的过程,通过线性思考的方式来看待这样的人生真是令人绝望。

同样的,年少的我选择面对自己不堪的方式,是把头埋在沙子里一样,这是最省时省力的线性思考,即使看到了那张纸条心情复杂,也还是义无反顾把自己用坚硬的壳伪装起来,然后笑着对自己说:“没事,人都会犯错”。

正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会犯错,我们总是强调要和过去告别,告别里的情感总是很磨人,就像磨刀石贴在你柔软的心脏上一下一下把它往胃上压,在这样的情绪里我们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取得了那么一点儿进步也好升华也罢,总之是令人进步的力量。

告别之后的结果必然是轻装前行,沧海一声笑,往事付诸笑谈中。正如韩剧《请回答1988》里的歌《你不要担心》的歌词:

你呀,什么都不要担心

让我们一起唱歌吧

你呀,你所有的悲伤的记忆

埋藏在你的内心深处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有那样的意义

给离去的人唱首歌吧

说爱过不曾后悔

你辛苦的事情太多了吧

失去了新鲜感吧

你呀,把你所有痛苦的记忆

当做你的过去都放下吧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即使把最后一句话挂在嘴上,我们还是不断看见嘴上说要放下,心里一直没有放下的人,正如有的人仅仅是听了别人五分钟归纳的一本书的内容,就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完全理解了作者想表达的意思。

关键的齿轮没有被看到,或者被看到了,却被当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干扰因素。

一直在说漫长的告别,我觉得,是在说漫长的拥抱,告别是拥抱后的自然别离,不带痛楚,只有和平,唯有如此,才是我们想要的告别。

“我让西西弗留在山下,让世人永远看得见他的负荷!然而西西弗却以否认诸神和推举岩石这一至高无上的忠诚来诲人警示。他也判定一切皆善。他觉得这个从此没有救世主的世界即非不毛之地,亦非渺不足道。那岩石的每一个洗粒,那黑暗笼罩的大山每道矿物的光芒,都成了他一人世界的组成部分。攀登山顶的拼搏本身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加缪最后这样写道。

如果,有可能,我想抱一抱小时候的自己。




北方有佳人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9-02-27

春节回到家的时候,屁股下面穿的是卡其色九分工装裤,黑色的厚长袜,还有棕色的休闲鞋,它们在小腿以下形成了三段风景。得益于(受迫害于)天马行空绷也绷不住毫无逻辑性的想象力,彼时我把这个三段式的结构理解成了逻辑三段论在物理世界投射出来的某种存在形式,并无可救药地沉浸到了逻辑之美的美学漩涡里。就在差点要喊出:“今天我真是美炸了”的那个当口,老李一脸嫌弃地从厨房飞奔而来,“唰”地撸起我的裤脚,越过特长的黑色袜,露出了我沉稳的灰色秋裤(感谢上帝,并没有穿红色那只),“张慢慢,你是不是飘了?”

由于认识到审美的巨大时差,和她呼之欲出的“上海小瘪三”这个词,我明智地选择了承认——“是的,我很丑,也不温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和家乡记忆里遥远的我可不一样,那可是个向老天再借五百年,也要和你干架的主,干不过也要嘴硬一千年,就算把白娘子嫁给我,拿人手也不软。

大魔王和大英雄都拥有一套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支撑彼此的信念体系,无论在第三方看来多么不同寻常,在他们的逻辑闭环里,他们所做的每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人生选择。就如同,你我他做的每一个决定,无论逻辑上如何判断结果上如何认定,在我们内心深处一定坚定地相信那是当时我们能做得最好的决定。

作为一个特别轴的人(现在还有那么一丁点),彼时我深深地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理论,一种思想,能稳妥地解释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经由这个方法,世界一定会变得井然有序,大家都是彬彬有礼的文明人,没有人嫌贫爱富,没有人过马路闯红灯,所有人都彼此理解从不大声喧哗,每到七点,大家都坐直了聚精会神地看新闻联播。

基于这样的认知,世界一定要类似我依据各种理论潜移默化地形成的思想所设想的那个模样,仅仅在那样的场景下,我才能觉得——我回家了。与这种预期不一致的地方在于,世界的本质虽然很简单,它的表现形式却从未如那般简单平滑过。

在爱德华·诺顿·洛伦茨提出的“蝴蝶效应”里,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动能带来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世界充满了不可预期的风险,最接近完美的计划与执行力,或许能保证厘米级的精确性,纳米级呢?有一种方法能让原子以规律的方式运动吗?最负有盛名的经济学家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经济学模型能准确预知下一次经济危机何时到来,地震局总是被公众骂,气象局这个难兄难弟也总是挨抽,无论我们如何深入探索,总有一些地方,是我们观察的死角,与全知全能的神不同,这是我们人类固有的局限性。

但,这并不是让我们因噎废食,微小的预期外事件藉由蝴蝶效应引发的山呼海啸,假如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那我们,就去承受它,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逃离舒适区”是很正确的话,由于绝大部分人做不到,这句话变成了“鸡汤”,这也是另一种蝴蝶效应,你看,在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绝大部分的我们,依然执拗地撞上南墙。逃离显得有点刻意,我觉得,直面这个词更适合一点。

在《反脆弱》里,纳西姆强调了将自己置于“喜欢错误”的情况下,犯众多的小错并承受小的伤害的策略,为其取名为杠铃(我可是个二十多年的抬杠老玩家了)。他明确指出,生活中的核心错觉,就是认为随机性是有风险的坏事,消除随机性才意味着安全。

在原子级的层面,所有的稳定性都不存在,与纳西姆不同,我觉得生活里无时无刻存在的随机性,并不需要刻意去挖掘或让自己置身其下,它们就在那里,只是被我们视而不见。在里,Daniel Gilbert指出,即使在成年之后,我们大脑的神经元结构也会依据我们的思考方式发生变化,打个比方,如果一直以直线思维看待问题,那你的大脑神经元链接就是直线型的了(并不是说你大脑的物理形态从两个半球变成了两条直线!)。这是我们生物学角度的局限性,一如前文里提到的,目前我们认识世界的武器——数学、物理、化学的局限性。

正是因为这样的局限性,我们必须非常警惕,才能避免出于对混沌未知的恐惧,转而去寻求更简单更毫不费力却远非更好的解决方案,这样实际上扭曲了自然的选择过程,结果也就毫无美感可言。由于这种局限性,更自然更好的选择,我们中的一部分需要刻意为之才能觉察到。(这里与《创新公司》《奈飞文化手册》的本质是一样的)

在《美学漫话》中,宗白华谈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说那种千古绝作,王羲之也不能写出第二幅来,那是创作,不是规模化生产。王羲之有自己一套写字的方法论,但写出字的是王羲之,仅仅依靠公式化的方法,也写不出《兰亭》。这是伟大如王羲之,也无法克服的随机性。

如果说现实世界永存的随机性,是我们被动选择直面不确定性的外部强制因素,即我们不得不;那,当我们不再把不切实际超脱现实尺度的幻想作为激励自己继续前行的动力,并且主动选择拥抱这个不甚理想、没有一个shelter可供自己躲藏的不断变化的“不美好”世界时,罗曼·罗兰的话就从场外传来了:“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到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李延年歌》

如何赢得美人的芳心,这是人生的终极命题之一。对于如此清纯的我,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们把它转化一下,如何透过自己混沌无知的双眼,在随机波动的世界里,发现并爱上生活中真正的美。有请美国神学家布尼尔:

Serenity Prayer

God, give me grace to accept with serenity

the things that cannot be changed,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which should be changed,

and the Wisdom to distinguish

the one from the other.

Living one day at a time,

Enjoying one moment at a time,

Accepting hardship as a pathway to peace,

Taking, as Jesus did,

This sinful world as it is,

Not as I would have it,

Trusting that You will make all things right,

If I surrender to Your will,

So that I may be reasonably happy in this life,

And supremely happy with You forever in the next.

Amen.

上主,

力不能挽者,求賞我泰然處之,

力能挽者,求賞我毅然為之,

孰此孰彼,求賞我智慧以明辨之。

活在當下,珍惜當下,

接納艱辛乃導向平安的路徑。

能如基督坦誠承受這罪惡的世態,

按其現實本相,而非照我所願;

相信凡事祂會歸正妥善,若我順服祂的旨意;

如此,我或許在今生得享適度的喜悅,

在未來能享永遠與主同在的無上喜樂。

阿們




必要的距离

原创 张慢慢慢吗 张宸锐 2019-03-08

还是决定要写下来,以后肯定不会想这些问题了。

老李总说她是为别人而活,为外婆外公,为亲朋好友,为邻里隔壁,为周围任意一个需要她“帮助”的人,她总是重复别人说过的话,加上一个“某某说”,别人说什么只要看起来是正常的她都觉得很有道理。如果要做一件事情,她一定要想一想有没有别人说过什么话能让她参考一下。如果别人觉得她做得不好,就算实际做得再好,她也觉得不好。

“老李,你不能这样,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这句话从我读大学一直说到现在,从当初的无奈,到后来的愤怒,再到现在的泰然处之,她一直没有改变,她说她已经改不过来了,我却渐渐知道,只是因为这样的模式下她最轻松不用费力思考用力改变,所以她不愿意改。即使会因为这些行为习惯受到挫折,那些痛楚也只是套在时间积累的旧伤痕上,虽然痛,但又没那么痛。

我的遗憾在于,即使我勤于思考,我依然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正确的道路。这是充满荆棘之路,还有很多岔道,很容易走偏。

更要命的是,在你思考怎么走好脚下的路的时候,有人拼命把你往错误的路上赶,虽然他们不是故意的,但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老张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没自信的那种骄傲,所以每次我说他很自以为是的时候,他的防卫机制运转得非常高效,滴水不漏的那种,批评根本渗透不进去,绝不反思自己哪里错了,就算错了也要找理由。我曾经非常痛恨这点,后来发现我和他还有老李,我们在那段时间及以前是一类人。

别人给你一点表扬(即使是很明显的恭维话),你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愿意做牛做马,你自己觉得是因为自己能爱,其实是因为你不觉得自己值得爱,你渴望爱,却又不知道如何被爱。

面对我这么一个他们生命中的最大惊喜,他们不知所措。

老李成长最重要的幼年和少年时期,时值文化大革命,外公因为不好好说话和祖上是地主被打为右派,家里成分不好。老李每次去上学,别人看到她都躲着,各种不给好脸色,敏感懦弱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如何度过这漫长孤独苦闷时光的?外婆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外公只关心自己的正义理念有没有被伸张,他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始终不曾低头,没有意识到低头给自己最亲的人成长过程中必要的情感支持,他是一个斗士,但不是一个好父亲。

老张从小品学兼优,从爷爷辈那里听到过不少老张挑灯夜读的往事,故事里老张总是令人啧啧称奇的存在,但他也不是完整的。以极为优异的成绩录取中专,毕业包分配,算是跳出了农门,老张是作为生产队队长的爷爷的骄傲。但他成长过程中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我觉得他肯定曾经想找回来,但是他做不到,成绩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软肋,然后慢慢变成回忆里的梦魇,把他吞没。那时他还年轻,顶着一张帅气的脸蛋,稳定的饭碗,是如何在深夜喝酒骑着自行车掉到沟里,是走过了怎样的青年时光,是否在遇到老李前有过一个忘不掉的遥远的女孩子,这是我盯着他那张颜值巅峰的黑白照片看时,常常会思考的问题,我肯定想不通,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想不通。

我知道,我们的父辈,都曾是有伤的年轻人,他们的伤传递到了我们身上,但我不愿意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每次被他们逼迫着叫别人叔叔阿姨,我都想说,不要强迫我,我想叫了自然会自己叫,他们每次都强迫我,不叫的话就会让我在别人面前下不来台,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很敏感有很强自尊心的小朋友,或者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觉得那是爱,我却觉得那是伤害,是真正的伤害,到现在都在滴血。

暑假的时候,每次下午从外面玩耍回来,我都会站在门口心惊胆战好久,因为敲门会吵醒睡午觉的老张和老李,我不确定老张开门之后会不会很烦地看我一眼,丢出一个很吓人的“哼”这样的语气词,直到几年前,他每次这样的“哼”都会让我头皮发麻。一脚把我从门前踹到床下让我跪在地上,用鸡毛掸子暴揍我,毫无理由地在深夜的晚上拿我发脾气,这些他都忘了,或者还记得但假装从没发生过,所以他说出“我在你小时候没有打过你”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很想笑。老李撬开我带锁的日记本,微微地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一个姑娘。她喜欢歌颂苦难,天天和我说她很辛苦,借此获得一种很虚妄的存在感,这是她喜欢自己的方式,很独特,并不少见,但这给我很大的精神压力,尤其在高中,伴随着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终于让我接近崩溃了。

没有人教我如何应对这些事情,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直到不久前我才发现我是个很特别的人,很小的时候也发现过,那是走在去小学路上的一个中午我发现了自己的两只手两条腿走在路上,“这是我要走的路”,但这个契机倏忽一下就此别过,从那以后我的世界都是由别人的英雄事迹组成的。就算成绩优异,就算一直被赞美,就算如Y姐所说“无论何时何地,始终能保持端庄的仪态”,就算常常被夸气质爆表,在我内心深处,我也一直觉得,别人都是勇士,而我,我是个懦夫。那个中午的我,我一直记得,我的记忆力太好了,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好多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我一眼就能看到,有一段时间,我想,要是我记忆力观察力没这么好就好了,都忘了多好。或者,不要一直抬杠,我做不到,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能成为他们那样子的人。

我一边在父辈的行为模式里走不出来,一边拼命抵抗,痛苦了很久,终于奔溃了。

我不服。

我很高兴能逃离中学,有全新的开始。没有人觉得我会有什么出息。我内心燃烧的地方,在他们看来像是愤怒与麻烦。他们不知道我读过多少本书,也不知道漫漫常日我独自在山上写了些什么。我在山顶俯瞰小镇,希望能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这并非傲慢。这是欲望。我满怀欲望,对生命的欲望。

——《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老张每次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时候,我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讲给自己听——“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那一类人,你一定能克服困难”,对,我毫无来由地相信这一点,或许有来由,但如那个中午一样倏忽消逝,只留下了躯壳,有躯壳就够了。“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厉害”,每一次被老张怼,每一次被老李以爱的名义绑架,每一次因为与父辈的行为模式作斗争在生活上受挫,在人际关系里坠落,这个信念就越坚定,它伴随我渡过漫漫长夜挺到昭昭烈日。

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视野极其开阔,我的感觉是(没有科学依据)我大脑左边上方有一个区域被打开了,每次思考的时候,它会提示我进行两个思维角度以上的思考,在以前,只要有一个想法,我就被这个想法推着走了,现在,是我自己在想法之间做选择,终于,是我在走路了,而不是父辈的行为模式在推着我走了。(我左眼的内双也变成明显的外双了,怎么回事小老弟)

一月读的时候,我说,我也曾经是个coward。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懦夫,相反,我一直都是勇士,在我还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就是个勇士。在《反脆弱》里,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总结到:“一个人所受的尊重是与他为了自己的理念而承担的风险(换言之,就是他面对了多少不利结果)成正比的。”我遵循自己的内心选择走上了一条无比艰辛的道路,并为此受苦,命运让我选中它是有道理的,我是更好的人,我曾经并且将继续无比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错,老张老李错了,离谱地错了,他们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他们的小小世界,我的心里,装的是星辰大海。

我们的父辈,都曾是有伤的年轻人,他们很难突破自己的局限性做出更好的选择,他们已经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们了。写在这里不是为了把他们对我的批判批判回去,是想让我们共同直面问题,总结经验教训避免未来再犯类似的错误。小朋友是靠直觉做判断的,你让他觉得你不爱他,他就真这么觉得了,即使父辈们牺牲很大是为小朋友的将来着想。在交流的过程中请尊重他,请千万不要让他觉得,你不爱他,他不值得爱。对于每一个小朋友而言,父辈,就是世界上最高的那座山,小朋友是旁边的小山丘,虽然小,但是是独立的小山丘。

(我从自己角度写下的东西,应该会有谬误和与往事真相不符合的地方,也一定有夸张的表达方式带来的不现实感,请批判性地阅读。)

得说距离的问题。

和S讨论英文的时候,忽然发现,中文用语里的美感,要到诗词里面去找。相反,英文的美感对我而言,可能单单crush这个词就能卷起千般思绪。这可能和英语不是母语,有适当的距离感有关。(想想古今地名对比,常山对比石家庄)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把不准人与人之间适当距离的尺度,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人与人之间适当距离的必要性,这让我在人际关系上总是处于很被动的地位。一部分人虽然很烦我,但迫于社交礼仪不得不带着我玩;一部分人则直接表示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如果要从对自己好的角度选的话,我觉得后一种方式对我更好(并不是批判前一种不好),不断的打击能让我明白我错在哪里,这是我犯错要付出的必然代价。

必要的距离让我们站得足够远,从而能避免猝不及防的碰撞,也给我们自己更多空间更自如地选择自己的行为,从理性的角度,由远及近是最能全面了解自己该使用何种行为的接触模式。在这方面,我依然不算太理性,只是因为思维模式的变化,我能更顺畅更自然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思维模式的变化为未来的提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的SB速率越来越快了。




议论文写不出来了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19-07-30

把写了很久写不出来的议论文删掉,感觉很爽,不想论证道理,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觉得与某个人无法相处,就不相处,觉得无法与故乡和解,就不和解。

喜欢的反义词是讨厌吗?是不在乎。

不知道现在的决定在未来是否是最好的,但现在,它是,它是目前我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我不能做到超出当下能力上限的事情,我不能用对或不对衡量它,我只能说,我做出了此刻所能做出的上佳选择,也决意面对这个选择可能带来的后果。一念及此,顿感轻松。

昨夜梦到五对新人结婚,我是证婚人,醒来的时候拼命回忆,什么都记不起来,使劲把记忆的触角伸进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父亲挽着新娘的臂膀里,除了老人的华发,什么都没看见,肯定记不起来了,虽然刚醒的那一刻似乎还很清楚。不想了,想的越多巩固的只是老父亲挽手站立在蓝天下的画面,与彼情彼景隔离太开,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扭曲好像是生活里的常态,你看见一个东西,觉得是那个样子,就会越来越往那方面去论证,就好比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不断加工,觉得TA就是那样一个人,那个你会喜欢的人,是这样吗?不想讲真相是什么,没有真相这种东西,真相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儿。

每年五月到十月,是上海云朵最好的时光,它们在天上飘得很快,与天这块幕布交相辉映,在晚上像是星云,在白天像是巨鲸,都充满了活力,常常往天上看,会让人很畅快。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候,骑着单车在西康路上一路向北,耳机里面传来《心之火》的旋律,膝盖随着踏板一起律动,云朵在头顶越过一座又一座高楼大厦,清新的空气穿过肺部,明明是骑在这条还算宽阔的马路上,却像在遥远的太空俯视这细长直线上往前温吞移动的自己,风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就是有点时空错乱。

在盛夏午时的马路上走需要一点点勇气,我有这个勇气,但是不想晒黑,于是现在轧马路都是在晚上,晚上多少有一点风,跟着风走就可以了,苏州河畔的风质量最高,那里很适合跑步,每周都会跑上一次,重哥一直在虹口体育场二楼的环形平台上跑步,上次叫我去我没去,下次我要坐地铁去那跟重哥一起跑五公里,再骑单车回来。

那篇议论文肯定把我写伤了,不写了之后又用另一种方式把我医好了,现在满是大病初愈期积极向上的生机勃勃感,或许这就是探索的乐趣所在,给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而是备受打击却依然热爱生活。不过,在如来神掌练成之后,也许,根本没有打击这种东西了。

在豆瓣上看书评的时候,总能看到“一句话能讲清的东西墨迹了几百页”的评论,这群小子太傲慢了,翻过去不看他们。

有时候却没有翻页这种操作,假装看不到也不行,看到就是看到了,把眼睛捂住也不管用,我们不单单用眼睛看世界的,还有心。

好友把微信头像换掉了,我也跟着换了,她之前的头像似乎用了一年多,我猜是在LA某个风景很好的山上拍的,身后都是紫色的花,她拍照的时候都是往一个方向用力,跟我一模一样。我的头像用了五年多,除了中间一段时间臭屁地用了证件照之外,都是一个蹦起来的小男孩,现在他似乎蹦起来了,他并没有百分百地蹦起来,但他有了蹦起来所需要的东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于是,把公众号名称改成张快快的时候,没有太多的不舍,反而充满了我是沙雕我自豪的欢乐气氛。“浅草白沙”来自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以这首诗为原材料取材,是因为里面另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充满了少年气息的批判精神,一如《悟空传》里的孙悟空,也像《哪吒之魔童降世》里的哪吒,他们都喜欢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之前我也想大声说这样的话,现在我不想了。

我只想扎马步。

我觉得扎马步和莱布尼兹所说的pre-established harmony是差不多的玩意儿,跟爱因斯坦说的pure deduction也没差,这些东西现在我也讲不出来是什么我也不想讲,我只想扎马步。

我的如来神掌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还差一jio就可以出山了,这意味着出山之后我就可以不扎马步了吗?不行的,一日不扎,所有的神功尽失。抱着第二天扎了神功还会回来的念头,那我肯定练的是九阴真经,不是如来神掌,我才不要练九阴真经。

喜欢说“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我,不是一个那么真诚的人,起码不如我自认为的那样真诚,这说明需要新的武功。在如来神掌快要练成的当口,新功夫的名字想好了,叫降龙十八掌。

差一点就要开始想象使用降龙十八掌搞定各类妖艳贱货的画面,等等,我不也是妖艳贱货的一员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旦认识到自己也是妖艳贱货,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




咕噜,再来一遍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19-10-26

咕噜是个霍比特人,但他和一般的霍比特人长得不太一样,这种区别和普通猫与加拿大无毛猫的区别差不多,看起来都有点惊悚,动画里光滑的皮卡丘和真人电影里毛绒绒的皮卡丘却没给人那么惊悚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大家觉得皮卡丘刚开始是没有毛的,然后变得有毛了,这个顺序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更可爱了,如果时间顺序反着来,那也会有点惊悚的吧!

据托尔金所说,霍比特人这词衍生出《霍比特人历险记》这个故事。当1930年代的某日早晨托尔金正在批阅学生的试卷时,他在一张空白的考卷纸上写道:“一个霍比特人居住在地下的洞穴里”,于是,故事便从此展开,他自己也惊讶那个霍比特人从何而来,决定用它写一个故事。

咕噜在那条幽暗的溪流边捡到魔戒的时候,也很惊讶这是个啥玩意,他把它拿起来扬在空中,然后尽可能地在这昏黑的场景里找到一点点光亮,他找到了,光芒透过金属反射回来,投射在咕噜的眼中,也投射到咕噜的心里。

狂喜涌上心头,他喊出了著名的那句:”My precious ! “

然后,开始了周而复始,永恒轮回,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生命之旅。

一切走开了,一切又回来:存在之轮永远转动。一切死去,一切又花开,存在之年岁永远在跑。一切破了,一切又被重新接合起来,存在之同样的房子永远被再建。大家分手了,大家又重新相会,存在的圆环永远忠实于自己。存在开始于每一个瞬间,彼处之球围绕着每一个此处旋转。到处都有中心,永远之路是曲折的。

——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尼采

咕噜拿到了魔戒,被魔戒的力量所诱惑,变成了魔戒的忠实仆人,事情还没有完,就好比王子打败了怪兽,并不是从此就和公主就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狂喜涌上心头的那一刻,伴随占有欲而来的,还有咕噜对失去魔戒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和贪婪搅和在一起,就像是他命运的钟摆,永远在摇荡。和公主在漂亮的城堡里生活,烦恼不会少,在每新一个的秒里,一定会有新的际遇,这个际遇会带来什么,烦恼or幸福,不知道。

在薛定谔的猫这个思想实验里,如果没有人进行观察,猫的存在只能是一条概率曲线,甚至可以说猫即是死的又是活的或者即不是死的也不是活的(两种状态都存在,这里怎么有点玄学的味道),只有在观察者进入封闭空间的时候,才能确定猫的生死。

物理学家约翰·惠勒一直主张:”宇宙是人类介入的产物。“普利高津和斯唐热也说:”所谓的现实,无非是我们的积极介入而展现出来的东西。“

介入之后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主动能动性无限“这句口号描绘的那么美好。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米兰·昆德拉讲了一个有关永恒轮回的故事。在真诚的爱与”无法克制“的欲之间摇摆,托马斯的生活像是大洋的孤帆,陷入了无法掌控的涡流里,举目四望,只有凛冽的狂风、扭曲的黑云和针扎的暴雨。从道德的角度,身体和灵魂的巨大撕裂,让这个人又面目可憎又可怜可恨。

虽然,可以站在上帝视角痛斥托马斯的愚蠢,可一旦身处其中,大部分情况下我们也迷失在吾与周遭的漩涡里,像一根孤单的琴弦,在空荡的宇宙里奏起自己的歌,似乎与分子在共鸣,其实并没有,但我们会觉得是。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李煜

咕噜拿到魔戒后,在狂喜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My precious!”

好似夸父跨越山川湖海顶着骄阳追逐烈日、也像愚公埋头苦干一定要移山,你是孟姜女在长城脚底任眼泪肆意横流看着巍峨墙体灰飞烟灭,你是好汉你没想过要到长城但不到黄河你的心就不会死。

在自以为的高光里,你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手握从东海龙王那里抢来的绝世神兵。大风起兮,旌旗飒飒地响。你可能放声高歌:“吾乃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可能淡淡却坚定地说“紫霞,和我回家。”

在自以为的至暗时刻,命运的pendulum swing摇向不见底的深渊,你双目紧锁想着《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分形,又称碎形、残形,通常被定义为“一个粗糙或零碎的几何形状,可以分成数个部分,且每一部分都(至少近似地)是整体缩小后的形状”,即具有自相似的性质。一个数学意义上分形的生成是基于一个不断迭代的方程,即一种基于递归的反馈系统。通常认为,理论分型是无限迭代、自相似的、具有分形维数的详细数学结构。虽然分形是一个数学构造,它们同样可以在自然界中被找到,这使得它们被划入艺术作品的范畴。分形在医学、土力学、地震学和技术分析中都有应用。在自然、技术、艺术、建筑和法律等领域,人们对图形、结构和音频中不同程度自相似的分形图形进行了研究,并反过来利用分形理论去生成图形、结构和音频。分形和混沌理论密切相关,因为混沌过程的图形大多数都是分形。

—— 维基百科

分形的结构都是极为复杂的,这种复杂结构——比如说脑褶或者肺脏的紧实结构,使他们具有超强的处理信息和资源的能力。但是,这种复杂性是通过过程建立的,这些过程完全不同于人为创造复杂性的过程,分形的复杂性是源于简单化。

最好从过程的角度去理解分形,此时,分形是简单行为的不断迭代,而不是迭代的结果(无论这种结果多么华丽壮美)。

咕噜的简单行为,是对”My precious”的执念,这种执念从初见时的“一见倾心”,不断累积附加,演变成最后的不魔戒毋宁死,这就是咕噜的学习,每天N遍” I want you”,这是极简版本的分形,“一见倾心”变成了“你化成灰我也能找到你”。

咕噜在《指环王》里勉强算一个反派人物,这个反派人物不那么成功,一个有理想的反派即使不是想成为《星球大战》里的黑武士,至少也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要是有《天龙八部》里扫地僧的实力,就更好了。

咕噜的学习方法出了什么问题?

自组织系统的稳定性源于其自身的本性,它知道自己是谁、自己需要什么,以及要在当前的环境下生存还需要做什么。

——《领导力与新科学》

分形是一个基于递归的反馈系统,这个反馈在咕噜这里出了点问题,咕噜的世界里几乎没有被有效认识的反馈,全是——“我的大宝贝呀大宝贝。”

这倒是一个很合理的现象,毕竟,第一眼我们都会被最显著的东西吸引,就像轻与重的两极,无比的快乐与极度的悲伤。因为没有有效认知反馈,直到撞上南墙,反馈才来到,这时候的反馈不是你的,是被强加给你的,只有在认真消化深入理解之后,这才是你的优乐美(反馈)。但,往往这时候,我们会觉得太迟了,我们撞墙了,这依然是没有合理认知反馈的表现,不迟,永远都不迟。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论语·里仁》

以最容易感受到的情感和最容看到的现象作为自己的反馈因子,这是所见即所感,跟着感觉走,但它简化掉了很多信息,这种简化配合着大脑用最节省能量的方式思考问题的倾向,在远古时代整体上有利于人类从自然选择中更好地生存下来。在当代和未来,这种简化倾向则会阻碍我们成为尼采所说的“超人”。

对占有的狂喜和对失去的恐惧,占满了咕噜的心智,他失去了合理评估自身处境,失去了与自己与他人与环境良性互动的机会,在风云变化的中土世界,咕噜被自己卡在时光的罅隙里动弹不得。

在混沌理论里,混沌是某些孤立的时间点,秩序是长期形成的某种模式(想想过程)。所有的系统都会随意变化,但不会毫无限制的发展。系统是通过清晰的内核获得秩序的,而不是通过强加在外围的限制。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从心所欲这个境界,不同于一般人需要狂喜与大悲这样的人生绝境才能学到深刻的见解,夫子在每一个给定的瞬间都做到了对反馈的极致有效使用。在一般人因为简化思考忽略掉很多关键信息的时候,夫子的每一秒都是新的反馈新的信息。正是通过这种对自身对世界的清晰实时更新的认知和理解(而不是从过去的经验中来概括地看当下的世界),夫子始能做到与这个世界和谐相处,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里的从心所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想干嘛就干嘛了,不是放纵享乐意义上的随心所欲,我觉得,它是学习。

咕噜也在学习,每天都会再来很多遍,即使他没意识到,他的学习是极简版的,只摘取了感受最深的反馈信息,得到或失去,to be or not to be,就好像只知道1+1=2,却不知道1+2=3。

咕噜,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有本秘籍——《如来神掌》,见与你有缘,就十块卖给你了!

在新的地方,我们也是新的人。




二零二零与男人三十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19-12-29

开头最难写,后面怎样都可以靠胡诌填上坑,大概是因为写开头的时候期待最大,以为那一笔可以定乾坤,笔触一开风华绝代的文采必然直抒胸臆,然后写的人就可以在卧榻之上,仰天长啸:“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这只是雾里看花、盲人摸象、水中望月,更重要的是,你不是唐太宗。

要让一个很中二的小男孩认识到自己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寻常人,这很难,如果前世不是有七十二般戏法的齐天大圣,至少也是人中龙凤普天之子吧!这就像读小学的时候,你总会想,我将来是上哈佛还是耶鲁呢?

二零零零年的时候,我们家三在要去奶奶家过年前的当口,还窝在电视机前看《2000年我们结婚》,不肯离开,老妈嘴上说快点快点走,眼睛没离开过电视屏幕,我心里很慌,也没挪动脚步。2003年初中政治课,老师说2020年中国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那个时候觉得2010年三步走战略的第一步基本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已经很远了啊。2015年和小强看完《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走出影院的时候恰逢台风过境,我们裹紧了衣服艰难往前走,依然觉得2020年遥不可及。

突然,21世纪的二十年代已经近在咫尺,我,我也走到了人生第三十个年头。我还是觉得自己前世可能是唐太宗,这并不妨碍我现世是个普通人,虽然,认识到后者我用了很长的时间。

唐太宗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班霸叫WK,他有两个马仔,他很喜欢欺负皇帝,大概这给他一种睥睨天下的畅快感,这狠狠地打击了皇帝的自信心,表面上的皇帝做不成了,那就在心里做,至尊宝还有春天呢!

影视作品给我们一个很不现实的影响是,人生一定会有happy ending,然后你发现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这之所以没有击溃我们,大概因为我们还能在其它地方寻找慰藉,比如东华门外金榜题名,比如梦里金戈铁马梦回吹角连营。不满足与暂时的满足,这构成了不能承受的轻与重,往复循环,离合悲欢,每一个人都在负重前行。

三十岁了,即使自以为长得很嫩,也无法再自称年轻人,这个坎过了,生理意义上的青春无论如何也不存在了。

高中生物课上,生物老师提到过一个睡梦中的现象,在似醒非醒的时候,我们有时会有一脚踩空感觉,民间流传的说法彼时在长个,生物老师笑着说不是不是,然后去讲了别的。

这种踏入虚空的感觉,是我在从讨好型人格转换的过程中时常会陷入的困境,踏入一片虚无之中,无法发现自己在哪里,故有的反馈体系不在了,新的却没有建立起来,什么都够不着,实在是很恐怖,下意识地会想往老路去走,这样最轻松,然后纠正过来,又掉下去。最可怕的并不是你有无法克服的障碍,而是,you are empty.

举目四望,周围什么都没有。

如果说三十岁领悟到了什么人生道理的话,那就是,无论什么样的道理,如果没有亲自体悟过,那说出来的有用程度基本上是等于无的。即使总是止不住地想要归纳总结经验,需要明白的是这些规律只是真实世界的一个微小的侧面,更何况语言的局限性使之描述真理时存在巨大误差。无论什么道理理论,验证它们的唯一方法,只有身体力行地去体验,而不是看到之后说,噢,知道了,然后放在一边,这样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觉得这些东西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三十而立或者男人三十一枝花或者别的什么,这些都只是我们提取出来方便看世界的武器,武器是好武器,可如果不知道武器从何而来怎么来的那用起来是不会趁手的。天才与庸才的区别,可能在于前者不仅仅知道what,还知道why & how.

二零二零年在三天后就要来了,可能因为政策关系导致今年的圣诞氛围不太浓厚,新年的气氛也暂时很稀薄。各大app都出了一年的总结,相比往年看到时的欣喜,今年的腻味成分好像多了很多。二十年代就要到来,却觉得,大家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

过去我总觉得自己是个任性不起来的人,大约是人前很拘谨,最近才发现我是个超级任性的人,但我会给自己找理由让自己嵌入自己想象中的形象里去,可能是因为这样比较舒服,即使不符合事实。是三十岁的新认知吗?并不是,与年龄无关。

给自己贴标签是很容易的事,尤其这种标签可以帮助抵抗失败带来的忧虑,比如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啊所以这件事做不好。这样我们就活在了一个逻辑自洽的结界里,这很危险。

有那么多危险的事情,怎样才能安全呢?

可能我们从来没有安全过。

生产力发展带来的物质丰富,解决了食物匮乏发展了医学技术带来了生理上的安全,心理上的安全却一直没有到来。

大概是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以恐惧驱动的吧,不好好学习考不上重点中学,然后考不上重点大学,然后找不到好工作,娶不到老婆,孤独终老,老无所依。

恐吓是最直观“有效”的“教育”方式(情感绑架也差不多,这个就不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把人当成目的的气息,它会明确无误地告诉你:

“为了将来的幸福,你要在现在作出牺牲。”

没有现在的幸福,将来的幸福意义没有那么大。

德鲁克说工人一天绝大部分的时间用在工作上,如果他们不能从工作中获得满足感,而要寄期望于激励因素或保健因素,那他们永远也无法发挥最大的效率,管理者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让工作者绩效最大化。

小时候的夏天下午,窗外的知了叫得特别起劲,大树遮挡了火辣的阳光,屋子里没有那么热,老爸老妈在房间午睡,我坐在硕大的显像管电视机前看物理宇宙学的黑白纪录片,那种有意思的感觉和看《灌篮高手》、《足球小子》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看了一些类型的书,无论是什么书,看到最后都像是在看一个东西,人的行为。

在二零二零年的前夕,看这个暖冬,看过去的三十年,看现在的思维在脑海里游走,看一个人第一次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在每一个意识片段里,看到了过去的每一个我。

我就在这里呀!




当我看书时,我看些什么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03-25

玩的第一个游戏是《魂斗罗》,用小霸王接在电视机上,插入游戏卡,就可以坐在小板凳上开玩了。

但基本不能在家里玩,因为我妈说这样连接对电视机不好,在显像管电视机的时代如果电视机年代久远,而梅雨季节空气湿润地板上潮,更巧的是你住在一楼很久没开电视,下次打开的时候很有可能画面是昏暗的,要放在那开很久才能恢复正常,所以对电视机有害这个理由大体上是很有说服力的。虽然,心里也觉得说这个多半是为了骗我不玩,只好去别人家玩。

我和楼上的小邻居在那个神奇的下午看到电视机屏幕不再是寻常的视频节目,变成了鲜艳的卡通色,一个小蓝人一个小红人从屏幕上方跳下到丛林的路中,拿起不知道什么枪朝敌人一顿biubiubiu,然后往右边狂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一句话是我编的,因为我跳下来就被击中了。虽然死得很卑微,还是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拿着手柄控制器要跳的时候,小邻居的身体和手都会往跳的那个方向用力倾斜一下,似乎这样他就能更成功地跳过缺口,看的时候心里默默觉得这样很蠢。小邻居坐在我右边,轮到我玩《超级玛丽》,每次我往右边跳,他都会往右边挪一挪,挪到最后快要掉下去他受不了了,从小板凳边缘跳将起来大喊,你别过来啊!

后来被小伙伴带上路折腾PC,去学校的机房玩《帝国时代2》,鸟枪换炮,终于不用在会有严肃的大人经过的客厅玩游戏了,管机房的老师刚毕业不久很年轻,很好说话,他的女朋友很好看,后来成了我们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好像都挺好看的),虽然很好看,我只想玩游戏。

即时战略游戏的AI非常喜欢时不时来骚扰你,但那时我很讨厌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被打扰,就会把基地建在只有狭窄出口的地方,放一圈城墙放几个炮楼箭楼,再放几个射程最远的抛石机,这样,大家都过不来,我好安心升级基地摆放各式建筑,《帝国时代2》就被我玩成了兼有塔防功能的建造游戏。

到了网游时代,所有人都在往前冲,更好的装备,更高的等级,更拉风的称号。刚开始是《传奇》,后来是《魔兽世界》,玩的都是法师,这个职业可以远程biubiubiu,伤害又可观,技能又炫酷,最重要的是它很安全,与人过于亲近曾经让我倍感压力,游戏里的距离也变得很重要。能赢得奖励又不付出太磨人的努力,才是理想中的舒适游戏人生。每次打开游戏,潜意识里跟着念叨的,肯定是:“我好想要这个啊!”这样我就被迫跟着买买买,肝肝肝,做着我觉得没有趣味的重复劳动,到最后跟着很多人一起在论坛里骄傲又无奈地喊一句:“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我跑步,只是跑着

——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村上春树

我玩游戏,只是玩就好,这很简单,也很难。简单的是,看起来是无所拘束的;难的是,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份知觉却不会束缚我,而是让我更自由。

在《阿甘正传》里,阿甘从一片海洋跑到另一片海洋。媒体在他跑步时争相采访,问他是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无家可归者、为了妇女权益、为了保护环境还是为了保护动物?

“他们就是不相信,有些人跑步,什么原因都不为。”

阿甘和珍妮在一起的时候,电影已经来到了八十年代,当年的嬉皮士们已不再年轻,曾经的叛逆轻狂也成了过眼烟云,他们没能改变世界,而是从梦中醒来,回归了传统,也回归了生活。

珍妮重病后,阿甘守在病床前,与她回忆起越南繁盛的雨林和深邃的星空,回忆起捕虾船上的落日晚霞,回忆起独自奔跑横穿美国大陆时山间清澈的湖水和沙漠里壮丽的朝阳。

珍妮:“真希望我也在那儿。”

阿甘:“你一直都在。”

跑步时心会跳得很快,全身的注意力紧绷着,集中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前方的空气会变得有点稀薄,呼吸稍微困难一点,风呼呼地从耳边飘过,一切都往后涌去,只有你在往前。藉由这份清晰的自我感,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向前。但跑步不是为了向前,看书也不是为了看更多的书。

看一本书,有点像推开另一个世界的门,新的知识或新的经验扑面而来,陌生又难缠,很不好招架,你只能跳将起来,跟着它们一起摇摆,在新的世界如大洋中的一叶扁舟,孤苦伶仃,彷徨不知所措,殚精竭虑,苦思冥想,求入门而不得,你得追本溯源。

一本书源起于作者,然后有了自己的内生发展逻辑和灵魂,自己的与作者的博弈过程,以及与更大的世界沟通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依托于读者而存在,依读者的感受方式不同而不同,书籍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建立起穿越时空的联系,读者方能走过前面灵魂走过的路。这是属于读者的独一无二的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当我看书时,我在看(用“感受”也行)我自己画哈姆雷特。

跑步、玩游戏都像在一张白纸上作画,看书也是创作,用已有的知识、已有的经验去看同一个大世界下另一个小世界,虽然有一个另字,它依然是我们的世界。看书的时候,我们与更大的世界联结在了一起,跑步的时候也是,玩游戏的时候,也是。




在桥下吃包子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05-30

最近的下班时间都是七点,亲眼见证了这个点从漆黑到敞亮的过程,光线的变化让心态从夜归人稍微转变了一些。

如果天色足够暗,从武定路一路向西,没过常德路之前,五金店、小超市、小饭店和零散的小酒吧相互交错毫无章法地矗立在街道两旁,在梧桐树的背后,这是上海小街道固有的味道,它们会在夜色里隐藏得很好。过了常德路,建筑没有明显的变化,气氛却为之一变,从老派闲散慵懒市井的氛围里转出来,变得稍微活泼了一些,却又没有那么用力,起初觉得是因为那些酒吧,然后发现是因为那些人。

在西方国家,你搬到一个新的街区,建一座新的房子,周围的邻居或类似社区居委会玩意儿的东西,会要求你的新家在风格上要和社区保持一致。比如,大家的房子前面都是修剪地整整齐齐的草坪,你家房子前面是菜地,种满了大白菜,你会被打的。

刚开始,靠近延平路的加油站和对面的元华超市站在那里总显得十分突兀,它们太现代了,和周围的老家伙们一比,格调就低了半个头,在功能性或者说“品味”上又差了半个身位,毕竟酒馆和咖啡馆可是小布尔乔亚了许多。

但是,它们相处得很好。

胖胖的或者瘦瘦的白人小妹妹,看着挺像学生的,从元华超市出来,手上提着的白色塑料袋颜色太纯了看不清里面是啥,迈着欢快的步伐哼着歌儿,消失在旁边的小区中。快没油的汽车着急地开进加油站,工作人员已经拿着枪等在那里了,(怼它怼它),这里的秩序很井然。旁边的酒吧,大家就很不秩序,椅子不够就到别处拖来一把先坐着,大家团成团,这里一簇,那里一群,遗漏了很多空位,毫无章法。可以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外面东张西望,也可以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谁也不瞧,一位戴着眼镜上了点年纪的女士总会在靠近胶州路的窗子前看书,一个光头胡子拉碴的老外也经常在延平路的那头和我灵魂对视(好几次都想扬起手说声嗨,忍住了)。

建筑之间的不那么对付,好像没有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在这条川流不息的道路上,风吹雨打会侵蚀砖块,春夏秋冬会使叶子变色,也会有旧人离开新人进来,永恒不变的是,你总会碰到一个人,对你说:“老铁,我们去喝一杯!”

我们习惯于鼓励一个人,说:要做自己啊,做自己就好。可是当一个人要开始做自己,虽然人畜无害,但却不会获得爱,那要不要做自己呢?

你也许不完美,你的世界也许不完美,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对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看理想》播客第129期

到了延平路,意味着要向北了,毕竟我的目标是越过苏州河,不是没有蛀牙。

延平路的路面骑起的感觉通常和武定路上差不多,只是快到昌平路的时候,地面的阻力会变得更实在一些,突然,就一脚踩在砂纸上,而原来,是棉花糖。这种变化通常能把我从武定路的电影感里拉回来一些,这个时候你是《盗梦空间》里的莱昂纳多,会去观察一下,那个陀螺停了吗?可是,来不及细想,狭窄的延平路就变成了宽阔的昌平路,不是要一路向北,怎么变成向东了?

我要去西康路上买包子,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吃它。(吃它!)

时间已经快走到八点,五月的晚风依然带着些许凉意,从苏州河面上带来的水汽加重了这种感觉,树叶在头顶哗哗地响,行人从桥面上下来这一段路灯的光被树挡住,他们从暗谧中走过像走在画里,这一切都让在桥下坐在单车上吃包子变得惬意了许多,吃货变成了旁观者,也实实在在地与世界(包子)合为一体。快吃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读大学时小强说的一句话。

小强:“我觉得在路上吃东西好没气质。”

和来自资本主义国家的朋友待久了,养成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是,如果周围没有椅子或者板凳,喜欢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比如中山公园兆丰广场前的台阶,比如静安寺公园北门犀牛像旁边的角落,比如新华路某咖啡馆街边蒲团坐满了之后的随便什么地方。

在桥下吃包子的我,似乎跨过了心中的卢比孔河。

武定路转延平路

延平路转昌平路转西康路




生如夏花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06-26

从永宁门进城往碑林走,有一条书院门步行街,街前的牌坊高度正好,矗立在那颇有精气神,两边的建筑都是中式宫檐风格,里面的小店要么卖的是书画字帖,要么就是古物文玩,还有会说学逗唱的小鸟,供大清早出门拿鸟笼的大爷们把歌来唱。

碰见那个小哥的时候,太阳从正南偏东一点的方向照在街南边建筑的檐角上,熠熠生辉。小哥没有发现我在旁边看了半天,速写本上建筑物的轮廓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清晰,拿笔的姿势却始终没什么变化,跟我握笔的姿势完全不一样,专注又安静。

看着看着,就特别想会素描。

这一想,就是好多年。

刚开始写文的时候总要事先积累很多素材,还要列一个提纲出来,最好有比较清晰的逻辑结构,还得把它归一个类,不然总是很心虚。一下笔,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大纲结构虽好,却没有灵魂,逻辑虽然清晰,却没有骨血,事实与观点之间的链接如竹竿一般细小。于是只好,顺着文字的意思来,它的灵魂跟我的不一样。它知道一朵花生长起来,需要什么样的养分和力量。

带着心虚一路写,慢慢就学会了尊重它的固执,渐渐变得不那么心虚了,写到现在觉得,这首先是尊重自己,而自己是无所谓固执不固执的。

这并不代表不需要搜集素材,相反你会很认真地搜集,这种搜集不是出于写不出的恐惧而是出于认同(或者毋宁说,相信),它会和你已知的信息融合起来,需要翻阅时会很容易回想起来。即使写不出,你也不会焦虑,因为你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你总能趟出来点东西。如果你不觉得自己很受伤,那就没有什么伤害可言。

画一朵花的时候,通常只会画其中的一截,是根茎之上的部分,从花店买来的花也只有这一部分,可能既有干净也有视觉享受上的考虑。

可一朵真正的花,要怎样才能从一枚小小的种子生长出来?它首先得有一颗石头般的心,这样在和石头对抗的时候,即使没办法打胜仗,绕着走的时候也不会认输,它一定要唾两下嘴巴子,然后把双手插在腰上,说:我可厉害着呢!

*故虽有其才,而无其志,亦不能兴其功也。志者,学之师也;才者,学之徒也。学者不患才之不赡,而患志之不立。

——徐干 《中论》

但是,一朵花,它出发于地面之下,吸收土壤深处的营养,扎根往更深的地方,还要往上探头,呼吸更多的空气,让白天的阳光多照照自己,它在同时接纳和克服重力。画一个物件,不能只把轮廓画出来,还要画光影、空间和可视角度,换句话说,画物件和周遭世界的互动,无世界则无物件。有理想的物件,要立足于现实的世界之上、之中、之下。

人类发展出前后连贯的意识模式,而七肢桶却发展成同步并举式的意识模式。我们依照先后顺序来感知事件,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他们则同时感知所有的事件,并按所有事件均有目的的方式来理解它们,有最小的目的,也有最大的目的。

——特德·姜 《你一生的故事》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是我很不喜欢的部分,但是是花白天大部分时间去做的事情,从最初的焦虑到现在的没那么焦虑,与其说是更适应了困境,不说是更深入地认识了自己与世界互动的模式,虽然不能说能把事情做得多么好,但具备了持续成长的基本条件。一如,更好地认识了自己与文字互动的模式。

未实现的信念里的目标,往往化成现实中的困境(或者说制造现实中的困境)。对一朵花而言,无所谓困难不困难,它连认识都不需要。

It just did it.(这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中文能表达这个意思,感觉都不太对)

可能在它无意识的世界里,所有的行动,既是原因也是结果,既是过程也是目的。

学习绘画最好的方法是去画一个啥(我想先画好正方体),学习编程语言最好的办法是去写一个应用出来(我想写一个辅助读书的app)。《谷歌设计冲刺》里,杰克·纳普总结了自己尽可能快速推出原型产品的方法论。《四步创业法》里,Steven强调允许将创意不断试错,当一个“成品”去实践,借此发现客户的真正需求,形成供需市场。这可不可以看作是让目的和当下的行为尽可能早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可以更高效,更好地避免浪费?

《敏捷开发》和《精益创业》最本质的相同点也在于,让一切都回溯到更接近源头的地方,并且不断随着变化的源头更新(迭代)。德鲁克在《管理的实践》提到过,最了解工作、最能使工作效率最大化的是每日接触该工作的员工,而不是脱离一线的管理者,管理者的工作是更好地支持员工工作的展开。从这个角度看,可能国内大部分管理者都没有做好manager该做好的事情,他们从管和理形而上的角度构建自己对这个概念的认知,但没有追本溯源,更没有流动迭代,这是生活在自己的梦想王国里做夜郎国王。

写文是为了整理思路把能联系起来的都联系起来,把能用的都用来用一下,不趁手的可以丢在一边,但这不代表它一无是处,其实它无所谓有用没用,它并不在乎。老鼠吃了人类的粮食,它并不觉得自己是偷;蜜蜂生产了蜂蜜,它也不觉得自己是益虫。他们只是自然地做了自然的事情,一篇文章里的素材也是,其实哪里的素材都可以拿来用,如果作者越能追本溯源不断迭代,越能发现事物之间的普遍联系的话。

一朵花开在石头上,它只是做了所有其它花都会做的事。

真理之所以遥不可及,是因为它近在咫尺。




从沙尘暴中逃出的哈姆雷特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07-25

昨晚没睡够,醒来觉得脑子不是很清醒,躺在床上听了一会歌,迷迷糊糊眯着了一会儿又醒来,去看手机,依然只是早上六点三十,不睡了。

出梅之后没有乌云雨水的加持,清晨已然是闷热不堪的局面,由于一贯讨厌空调开起来门窗关起来的封闭环境,只好在电风扇哒哒哒的环境音中坐起,拉开窗帘使得轻轻略过树叶表面的微风能尽可能多得进来一些,今天的太阳没有在变态的道路上走得太远,我撕开了一包小浣熊干脆面。

很幽默的山东大老爷们儿在电脑那头问我的头像为什么是个宇航员,手里还拿着一朵娇嫩的花儿?

“在太空你的视角会不一样,你往左边去看,什么都没有,往右边去看,什么都没有,你会觉得你没有什么依靠,世界之大唯有你一人。首先你要走到那里去,从大千世界抽离出来,这有点像出淤泥而不染,然后你就会发现没有出淤泥而不染这种东西,我们走过的所有路,走过就是走过了,否认也没有用,它会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一路走到太空去,除了收获另一种宽广的视角,除了被教如何做人,我们还可以体会自己的心情,从熙熙攘攘到空无一人,从把酒言欢到月下独酌,然后你会发现,当你独自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你握着一朵娇嫩的花儿,它或许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可惟有湿润的土壤和新鲜的空气才能让它茁壮成长,所以握着它的手,要从太空把它递回来。世间所有灵魂走过的路,都会成为我们的路,前提是我们得自己去走一遍,走出去,再走回来。”

山东大哥说你小子可真会编,编得还挺唬人的,那么问题来了,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吗?

当我们遇到超越了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问题时,说明我们遇到了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水平,连带着山东大哥的形象也高大了起来,激动地差点想给他立一个碑,碑上的字都想好了——“永垂不朽”。

在韩剧《请回答1988》里,狗焕边开车边回忆起自己与德善失之交臂的过往,他对自己说:

“缘分是不会经常找来的,如果要用到缘分这个词,必须是偶尔,很偶然出现的戏剧性时刻,那才叫缘分。所以缘分的另一个名字是时机。如果今天,我没有被那该死的红绿灯拦住,那该死的红绿灯若帮我一次,我可能就会命运般地站在她面前,我一直都是被那,被那该死的时机绊住了双脚。”

“但是缘分,还有时机,不是自动找上门的偶然,是带着恳切的盼望作出的无数选择,创造奇迹的瞬间,毫不迟疑的放弃和当机立断弄出了时机。我应该鼓起更大的勇气,搞怪的不是红绿灯,不是时机,而是我数不清的犹豫。”

但是,这份犹豫是有价值的。

在《非暴力沟通》里,马歇尔·卢森堡提到了“房间里的大象”这个概念,从逻辑的角度,所有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论题,只要提供的信息足够丰富,都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但房间里的大象,被我们默认地忽略掉,一般我们不会提供任何信息,即使它那么大,快把房子挤塌了。这个大象,是我们赖以作出判断的重心,马歇尔称之为情感需要,我觉得它是决策最基础的一部分,如果把它剥离出来称为一个单独的需求,那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割裂,虽然它还有很多其它功能,在这里姑且称之为决策基础吧,只从做决定的角度来理解它。

之前做市场的时候,打到过一个电话,接电话的女同志问为什么随机电话会盲打到她的手机上,这都随机了,随机到谁头上都有可能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就不能理解,你们的随机电话怎么随机到我的头上了呢,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你们是故意的吧?”

如果你有一个手机号码,这个号码正常连接了运营商的网络,使用手机的人正常使用着手机,无论它被随机到的概率有多小,总会有人被随机到。女同志不是理解不了这个道理,她的决策基础此时聚焦于我怎么这么倒霉被你们骚扰这个点上,如果不接这个电话,我本可以戴着墨镜,躺在草坪上吹着微风,看孩子们在远处玩耍,朵朵白云飘过,像极了家里刚洗好的被子晾在天地之间。突然之间,你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好比告诉我:“打雷了,下雨了,(赶紧回家)收衣服了?”

搁我我也不高兴。

这个时候讲道理在女同志看来就是胡搅蛮缠,你得哄她。但我的决策基础里没有哄人这个选项,都是妈生爹养的成年人,我可不惯着你这臭脾气。

非不能也,实不想也。

中文里情商在大部分情况下被理解为八面玲珑,性格开朗,会与人打交道,这简直是中国式社会关系的翻版,但它不是一个正确的理解,情商高是能更好地与自己相处,不是与别人。

可以恨铁不成钢地说狗焕是个胆小鬼,也可以心疼狗焕无可挽回的青春,但这都只是真实情况下我们能看到的几个侧面,是投影,不是事实。在所有犹豫的背后,可能有自我怀疑、可能有痛苦挣扎、可能有心力憔悴无法动弹,但假如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把狗焕放进去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样。不是不勇敢,而是不明白,看不明白。

Loving you is the important thing, Miss Lester.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think that love is sex and marriage and six-o’clock kisses and children, and perhaps it is, Miss Lester. 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 I think that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 —— J. D. Salinger’s The Heart of a Broken Story

在《微精通》里,罗伯特·特威格尔认为,学习本质上是观察。玩《英雄联盟》的高手,会精确计算技能伤害量,已方队友支援时间,估测敌方打野的位置和对方技能冷却时间,还要不断观察小地图随时给队友提供支援,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搜集信息)。

But no pitch or message is going to get to the logic center of the other person’s brain without passing through the survival filters of the crocodile brain system first. And becasue of the way we evolved, those filters make pitching anything extremely difficult.

​ —— Oren Klaff Pitch Anything

Oren Klaff在 Pitch Anything里很好地论述了推销的困境,这个困境与学习的困境是一致的,我所理解的学习和Oren理解的Pitch的联系在于,任何信息都要先经过crocodile brain。但是,通常,“瞎了眼”的我们选择不去看它们,任由它们干扰也不看,因为可分析的逻辑和事实更简单一点。

我们的世界观里,积极的精神力量比如信念和勇气,才能使人往前走,这条独路走到底,就会产生精神胜利法的荒诞现象,昂扬的精神固然可以刺激crocodile brain的应激反应,可这并不代表我们看清了整个过程,只是我们觉得我们变得很行了。在说“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的时候,小黄肯定觉得自己特别带劲儿。

John Lasseter said that Steve Jobs taught him to always aim high. With an unprecedented streak of #1 movies, Lasseter and Pixar have certainly aimed high and achieved their mark. Jobs taught Lasseter that “quality is the best business plan.”

​ —— Amy Wallace and Edwin Catmull Creativity, Inc.

那如何理解OKR里的设定更有挑战性的目标和里马斯克令人发指的短计划时间设定——这是在提示他们做正确的事,通过创新和创造,通过更正确的协调,通过更追本溯源的方法,做原本就可以实现的事。计划得以实施,设定更高的目标很重要,但之所以更高目标能实现,根本原因不是目标设定的好,而是因为本就可以做得更好。福特式大规模生产方式被精益生产取而代之,不是丰田人拍拍脑袋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是他们在一次次的生产实践中观察总结的行之有效的方法。

泰勒的《科学管理理论》是一百零九年前的书,在一百年前它影响了福特的流水线大规模生产模式,现在它过时了吗,没有。泰勒说,你使用铁铲的时候,要把动作分解开来,看看哪个角度更合适,你还要研究铲子的形状,铲柄的长度,并进行一定程度的时间管理。在《学习之道》里,乔希·维茨金说他学习国际象棋,是从每一个棋子开始的,他并不去记所谓的开局套路。后来学习太极拳的时候,也会把每一个动作分解开,训练并内化。当他看到对手脚步移动的时候,就像看到棋盘上的对手移动棋子,大脑会自动计算出最佳应对方案,这都是深度观察之后的自然反应。

可这跟狗焕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狗焕的关系在于,在观察到了自己的犹豫后,狗焕也会看到自己在后悔。当我们真正看到自己的后悔时,我们就不会后悔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看到了后悔,那你并没有看到),在《非暴力沟通》里,这叫不评判。如果你不评判自己,你就不会去评判别人,我们之所以需要去批判别人,是因为我们有脆弱的东西需要保护,这些脆弱,是我们自己评判自己的结果。如果crocodile brain前的阻碍通畅了,信息得以流通,你才终得自由了。

当我们说,认识你自己的时候,这个自己到底是什么呢?是记忆里在小河边钓龙虾的自己,是小学时走在上学路上的自己,是中学时骑车飞快的自己,是大学时魔兽世界里的暗之神谕,还是不久前依然会在微信群里为自己的脆弱有点急眼的自己呢?两年前在某场读书会上,Robin说,觉察力这个东西太难了,当你思考自己是谁的时候,是谁在思考呢,你能不断循环下去,我在思考我在思考我在思考我在思考谁..

不要思考,去感受。去观察,不要评判。这也是任何领域里最优秀的玩家在该领域做的事。

在《海边的卡夫卡》里村上春树写到 :“当沙尘暴偃旗息鼓之时,你恐怕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是如何从中穿过而得以逃生的,甚至它是否已经远去你大概都无从判断。不过有一点清楚的,从沙尘暴中逃出的你已不再是跨入沙尘暴时的你。是的,这就是所谓沙尘暴的意义。”

沙尘暴的意义之所以能被揭示,是因为我们看到了。这是我们生命的旅途里,无数次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的时刻,它需要我们深入风暴的中心。

别林斯基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真正的哈姆雷特,只有一个。




如来神掌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08-29

每天夜里那个时间,隔壁女孩都会和他男朋友吵架,在电话里。

通常这都不会打扰我看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使用慢化剂可以将铀238核俘获的中子数量降低到允许铀235核之间发生链式反应的程度。” 配图里面的原子太多太显眼还在那乱动,和最近公布的大阪世博会logo有点像。“但是,仍然会有一些中子被铀238俘获,这会导致什么呢?”

一定会发生什么,我知道,那一刻一定会来。

短暂的沉默后,男朋友微信电话在被挂断后再次弹过来,女孩怒气冲冲地按下接听键,旋即吼出耳熟能详烂熟于心的那句:

“你有病啊!”

“铀238俘获中子的直接结果是,产生了更重的同位素239…从天然裂变元素铀235开始…原则上,完全有可能将所有天然铀和钍全部转化为裂变物质,成为浓缩的核能来源。”

每次火星撞地球的时候,我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拉黑呢?这样不就停止制造原子弹了吗?

可岁月静好如我,在隔壁喝着万年不变的凉白开,光着膀子吹着电风扇,本来是沉浸在原子的世界里和电子玩躲猫猫,突然就被这小两口招惹,每晚要听她们的双口相声,竟还鬼使神差地想要拆开这对碧人,看来她两对挚爱“关我屁事”理念的我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可我没法在房东家里再装一面厚实的隔音墙,也没本事跑到隔壁去扯着嗓子吼她丫的,更不能去居委会举报小两口半夜卿卿我我相爱相杀你侬我侬,让本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奈何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望墙兴叹,在心底骂娘。用人话说就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她们看起来似乎有停止制造原子弹的能力,其实没有,我也没有。

直到小学五年级,我都不算是太让人放心的孩子,包括但不限于:在幼儿园把女同学弄哭,被全班同学声讨;被罚站到所有人都放学回家,来接我的老父亲脸上表情复杂;把楼上的小兄弟摁在草地上揍,被闻讯赶来的家长拉开暴打;说话婆婆妈妈像个话痨,惹恼同学被一巴掌拍在脸上,从校门口干架一直干到学校的小卖铺,跟别人说是对方先动的手,但是没人信我。

你是一个很会恨的人。

—— 格雷厄姆·格林

这些回忆里曾经苦大仇深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渐渐模糊起来,以至于在如今,只如轻风拂过表面一般,留下淡淡的恨意,像微风吹起秋天的落叶,又马上掉下,汹涌而出的管它什么东西急速褪去,徒留下站在十字路口的自己,居然觉得什么都可以,这也太寡淡了。

曾经我以为,如果习得一门绝世武功,和站在奥斯卡颁奖舞台上的大拿们一样,绝世高手一定会颤悠悠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长长的感谢名单,细数成片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值得感恩的人和事,再撒一把情怀,朗诵一下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按照这个逻辑,在克服了困难之后,我得感谢一下过往孤独着越过山丘的日子,可是,我不想感谢它们。

小混混周星驰本来只是个小混混,最在行的就是和他的胖墩兄弟在上海滩搞点小事情,骗骗女孩子的芳心,吓唬吓唬不得劲的小弟弟的零花钱,假装黑道大哥收点保护费啥的。这门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两位使出浑身解数用来欺软怕硬,还是经常踢到钢板上。

被狗追、被斧头砍都是小儿科,常在河边走,鞋子湿得多了就习惯了,觉得都是小事。直到遇到非正常人类火云邪神,非正常的意思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比如,“我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嗯,被关起来的理由很充分。被斧头帮搞,没事,可以拜码头;被包租婆和杨过嫌弃,没事,可以装好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总有一款小清新适合你。直到遇到那个人,对你说:我只想打死你。没辙。

小混混被打得身心俱裂、肝肠寸断,来自当世第一高手的降维打击,直接把他打成了纸片人,幸亏包租婆拎得清而且跑得快,不然他们三(还有杨过)都得交待在那里。

很多成功人士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会强调那些在黑暗里痛苦着孤独着的日子,那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光,他们说,帮助他们成为了更好的人。他们说,没有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这种往昔“战胜”痛苦的经历成了一部分人凛冽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谈资,被一遍又一遍拿出来述说,终他们一生,也无法跨越过去。

故事的最后,小混混打通任督二脉练成如来神掌,却并没有打死火云邪神。

骑行在晚八点以后愚园路以北的江苏路上一路向北,西边的星空稀疏有致地散落在老建筑的上方,东边的第三女子中学栅栏外有挖掘机duangduangduang倔强地怼地,苏州河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深呼吸一口都能感受到充沛的水汽,地形无比开阔,景色实在是太好了,我不由得放慢速度,却没有拍照的想法。以前总觉得拍下来的美才是永恒,现在才发现感受到美的能力才是永恒的,这种能力只在感受的时候才变得明显起来,而且是不断进化的。

伟大的艺术家创造出伟大的作品,伟大的人物建立起不世的功勋,不是让我们来膜拜来尊敬,而是来扩大了我们所能感知的美的界限(哇,这个还能这么玩),看到无数种还未被探索实践出的生活方式中的一种。看《克莉丝汀·迪奥 梦之设计师》展览,可以看到奢华和排场,也可以看到格调和时尚,另外也可以看设计师在孤独探索路上的心境和思考方式。

重要的不是在心里建立起一座丰碑或者废墟,重要的是把心中的眼睛打开,这样,你就能看到一切了。(包括原子弹怎么爆炸,为什么爆炸)

在睁开眼睛之前,我们都只会爬。睁开了眼睛后,我们学会了走。没有正常人会去嘲笑婴儿不会走路,火云邪神都不会这么干,这是我们能走得这么好的原因之一,我们不会去想怎样不爬才能走好。没有认识到这点之前,我总是在想,我如何才能不害怕,如何才能不自卑,如何才能勇敢一点,直到我看到,没有如何。在更高的维度上,或许我们看到的是,以前是怎么和那个世界互动的,现在是怎么和这个世界的互动的,未来会怎么互动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世界来来去去,我们永恒不变。




神仙?妖怪?凡人?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0-11-01

凡人皆有一死,或终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 I don’t care.

屈原死于国破家亡,霸王死于无颜面对,岳飞死于他人陷害,崇祯死于刚愎自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死法。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不假,可如果心高气傲一点,想要站着,还把钱挣了,就有点难,毕竟在那些人眼中,你我都是韭菜。

如果不觉得自己是韭菜,那你就不是韭菜。这听着有点像精神胜利法,如果只有这么点东西,那确实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德鲁克以一句“管理即实践”总结毕生所学,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言出于口的或许仅仅是这五个字,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却在他大脑的神经突触里传递着无数个脉冲,从末梢的此端到彼端,连结成一个华丽的宇宙,这是一副从为什么到怎么做再到是什么的宏大图景,只看到五个字,那只看到了复杂性表面的简单。如庖丁解牛,旁人只见昔人长袖善舞间牛牛骨肉分离,举重若轻就把刀收了,感叹一下神乎其技,自己上去砍一刀,好家伙,刀卡住了。

亲爱的,我的刀太慢了。

磨刀石的朴素用法,是把刀放在石头上,让刀面紧贴着磨刀石粗糙的表面,金属经由凹凸不平的颗粒反复摩擦,被锻造得光滑圆润,还要在光线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才堪堪称得上一把可用的刀。

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霸王别姬》

神仙就不一样了,它可以立刻给你变出来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刀,不需要卖油老翁的熟手,不需要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的决心,不需要夜深人静独自彷徨的眼泪,拿着这把刀支棱一下,你就是解牛圣手,肉食爱好者之友,高级西餐厅老板的拜把子兄弟。

虽然有这般天大的本事,可神仙也不能乱来,即使有“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的指导纲领,神仙们在遇到有违自己道德准则的人间事时,说得最多的话,也是:“让天庭的归天庭,让尘世的归尘世”。

妖怪们就不一样,同样享受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它们可以使劲作。作不死,就可以在橘子洲城头变幻大王旗,做一方土霸主,览美如画大好山河,享千金散罢再抢回来的恶趣味,以食指指天,以熊心壮狗胆,与贼老天对质:“白马非马,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然后天空劈下一道雷,全剧终。毕竟,妖怪们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

在经典经济学理论里,世界经济是一个均衡的模型,它的肌理脉络肉眼可见严丝合缝,如一架精密设计巧夺天工的机器在运行。问题在于,迄今为止,所有的经济学模型,都遇到了状况外的经济现象。一如所有高度复杂的项目管理,都遇到过现实进度与目标进度不一致的情况。

许多问题,在经济学界通常不会有人提起,但是在这里都被物理学家们正儿八经地提出了:你们这群经济学家为什么要坚持完全理性?你们为什么要给出这么强的线性假设?当然,经济学家们也问物理学家:一个系统,例如自旋玻璃,明明还没有达到稳定状态,你们为什么就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复杂经济学:经济思想的新框架》

所有技术都是对现象的刻画和应用,并基于这些刻画和应用建立起成规模的体系,并以此体系来反观世界,体系建立起来的基础是观察,观察的基础是观察者,可是体系建立之后,观察者认识世界的基础由观察变成了体系。体系由此独立出来,成为与真实世界并存的平行时空,并基于新观察者的新观察与真实世界继续交缠在一起,相爱相杀。这就是“爱尔法鲁酒吧”问题的根源,大家陷入了循环论证的怪圈里,像一只猫咪追逐自己的尾巴。

陷入哲学困境就像这样一种情况:一个人在房间里想要出去,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想从窗户跳出去,可是窗户太小;试着从烟囱爬出去,可是烟囱太高。然而只要一转过身来,他就会发现,房门一直是开着的。

—— 维特根斯坦

假如说神性是从人性最美好的那部分里剥离出来的,妖怪性就是人性里最不堪的那部分东西,和所有的艺术作品神话作品一样,它们都是基于对现象的刻画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它们都是凡人的东西。

对所有人来说,命运都是不可捉摸的神秘玩意儿。并没有石中剑等着被我们拔出来加冕为王,也没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等着你一起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一切的伟大都是人造物,一切的丰功伟绩,都是靠凡人的双手创造出来的。

在复杂经济学里,经济是依赖于过程的、有机的、永远在进化的。人们基于自己的预期作出选择,创造了一个生态,再被创造出来的生态影响作出新的选择,生态永远在变,选择也永远在变,我们永远是有得选的。

命运是一只飘在水上的浮萍,或许以语言为基础的思维无法理解它,可我们依然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以凡人的方式,成为自己的神。




乱拳打死老师傅

原创 张慢慢 张宸锐 2021年2月28日

招广播员这件事起初我并不知道,被两个语文老师叫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的,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我在朗读给定的文本时共情力爆表。在那个现在想起来依然老脸尴尬得一逼的场景里,显然我进入了自己创造的虚拟王国,化身成了童话故事里只有小聪明的男主角,在美人迟暮一事无成时留下了悔恨的泪水。男主角比较矜持,我,我放得有点太开了,悔恨的泪水流出了放声痛哭的效果。

语文老师一脸震惊地看完了我的表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这样一个双方都想尽可能久地保持沉默的境遇里,如果语文老师是苏格拉底,他肯定会问我一个震古烁今的问题来表达对我的景仰之情:

“如何认识你自己?”

这可是一大团迷雾啊,早上的我和中午的我都不太一样,晚上又是另一个样了。我们经常会被问到,你是怎样的人?或者你觉得别人是怎样的人?好像有一个模板摆在那里,可以被引用被论证被拉出来展示。可能,因为,它“大体”是“正确”的。

我们通常起初都不会考虑看不看得清自己这个问题,我们倾向于认为我们能看清别人。站在城墙上,也可以很自信地对着一只猴子的背影说:“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唉!”

这样的信心多了,渐渐会觉得对自己的了解也不在话下了。毕竟,伟大的鲁迅先生说过,人类的本质就是飘飘然与复读机。看别人与看自己,不也差不多嘛。

蔡康永在自己写的有关情商的书里提到过,当你碰到一面墙的时候,自我才会显现出来。面对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真正的西西弗斯会和罗曼罗兰一起推球,自以为的西西弗斯,则只会歇斯底里。也就是说,我们面对困难的方式决定了我们是谁。Google的发现表明,它最好的员工并不是常春藤的名校毕业生,而是经历过人生中的大低谷,能从中走出来,并将其转变成成长经验的年轻人。

观察别人的时候,不需要面对什么困难,也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他在冬日的暖阳里起不来床,他在夏日的暑假里背不完单词,他在春日的微风里跑不开步子,他在秋日的萧索里爬不上山,都可以被简单地定义为懒惰,在语义上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加上勤奋的调味料就可以了,这样完美的逻辑闭环成功了解决了“懒惰”的问题,从此之后,他就应当是个勤奋的人了。只可惜,并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只在自以为的脑海中。

自以为是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似乎跟褒义没什么关系,这可太冤枉它了。它的设定跟条件反射类似,在A的情况下发生了B,则作出反应C,妥妥的逻辑三段论。有了这个条件反射,在自然选择中,人类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能量用来从事更性命攸关的活动,比如游戏、捕猎、发展工具和谈情说爱。

也许是因为好像都没有过过脑子就作出了反应,我们久而久之“觉得”它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也渐渐无视它的存在了。在今天,很少有人知道标准铁轨的轨距1435mm是两匹马并排站一起时两只屁股的距离,马屁股的距离决定了古罗马战车的宽度,战车的宽度被沿用下来成为拉煤马车的,乔治·斯蒂芬森建造火车机车的时候用拉煤马车的宽度来确立铁轨轨距。今天,人们只记住了1435mm。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我们就会按照我们一直认为有效的方式来与世界相处,比如,为了铁路运输方便造1435mm宽的火箭飞船,能飞起来就见鬼了。世界独立于我们的意志发展,自以为是则让我们觉得世界似乎大体被我们认识完全了,世界在内心被建构成默认不会改变太多的固态物。对现实缺乏足够深度的认知和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沉沦了太久结合起来,发展出了脱离实际的自我催眠,只在需要与外界磨合时才作困兽斗,大部分人即使在这个时候,依然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只有身在秦朝的恍惚。

磨合方法的不同,体现了不同的性格特点。使用一贯不变的方法的思路去与世界打交道,体现在外在上就是固执;使用自认为有用且不想吃亏的办法的思路,体现在外在上就是投机取巧。由此,自我其实是我们在与自己、他人和世界互动过程中的那个东西。它不是记忆,不是性格,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不是任何东西的集合体,

它就是变化本身。

蔡康永说自我在遇到墙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因为遇到墙的时候,我们才会撞得头破血流,才有了稍微自我怀疑的一下下之后的反思。没有遇到墙的时候,自我依然存在,可惜我们把这种没有遇到墙的情况太视为理所当然了,以至于甚至认为它是物理世界的一部分,我们无视它,也无视在这一份合拍旋律后的自我。由此造成的后果是,很多人转而去追寻更多表面的刺激来寻找存在感,我们称之为:

“一生追寻的自己。”

维特根斯坦的剑桥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成员是由三个国际学术大师组成的:罗素、摩尔、魏斯曼。三个人在答辩前一直漫无边际地讨论着维特根斯坦的博士论文里的问题。时间很长了,还没有哪个敢开口问博士生维特根斯坦一个学术问题。

*这时罗素开口了,他转向摩尔说:“继续,你必须问他几个问题,你是教授。”摩尔表示还没有弄懂维特根斯坦的问题,这时维特根斯坦含笑走到摩尔与罗素面前,拍拍他们的肩膀,笑着说:不要担心,你们永远都弄不懂这些问题的。

在他充满精神创造和灵魂骚动的一生中,维特根斯坦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对自己设置了最高的标准,从而使他的一生充满紧张和痛苦。在临终之际,他却对守护他的贝文太太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为美好的一生。”